寒钰眉头紧皱,用力回想,“不胖,个子比我高,壮壮的。”
管乐一手毛笔一手包子,“比你高是多高,在座的都比你高,说具体点。”
寒钰指着顾离尘,道:“比顾大哥矮,”又指着时令,“比时令哥高。”
管乐叼着毛笔,满意,“嗯好,这个描述很形象。”
“……”时令莫名不舒服,臭着一张脸,道:“……一个骗子,还敢长得比我高,等我逮住他,看我不把他头发削了!”
顾离尘轻笑出声,道 :“他又不是因为长了头发才比你高的。”
言下之意,就是一根头发都没有,出家变成和尚了,该高还是得高。
时令不跟他计较,转头问管乐,“能行么,那人能抓住?”
管乐收好记录的纸张,摇摇头,道:“试试吧,信息太少,聊胜于无。”
自时令进门,寒钰说了那一句后一直低头,专心吃饭,眼睛盯着饭碗里,好像那里面有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时令瞥他一眼,心里明镜着呢,道:“你躲什么,现在知道心虚了,早干嘛去了。”
寒钰嘿嘿一笑,也不辩驳。
时令拿他没办法,只悠悠叹气,“我是对你没脾气,等回了青枫,你看何云哥怎么收拾你。”
“啊……”寒钰傻眼,“他……他知道了?不能吧。”
这一路上的事,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啊,难道……
寒钰气鼓鼓的瞪人,一副控诉的模样。
时令好笑,“你瞪我干什么,你以为只要我不说他就不知道吗,你前脚到京城,后脚他就得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咱家掌管鸡毛掸子的是什么人,你当他吃干饭的啊。”
寒钰从小到大,不是没被长辈教训过,但寒家重视读书人,对他只有口头教训,从来舍不得动板子,现下得知何云很可能要拿鸡毛掸子揍人,事情还没个影儿呢,就感觉他的屁股已经先行痛了起来。
他苦着一张脸,惨兮兮的看着时令。
时令转开脸,不接他招,“叫你吃野菜!以后还吃不吃了?”
寒钰垂眼,弱弱反驳,“……可是,那种情况下,我又没钱,总不能去偷吧,就只能吃野菜……”
时令恨铁不成钢,“你拿着鲛珠呢!忘啦,拿那个去换钱,然后撑到我们来找你,懂?”
“可是……”寒钰犹犹豫豫的,“可是鲛珠是要带给你的呀,很重要,我不能弄丢的。”
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时令心软,他认真的看着寒钰,道:“听着,寒钰,在我这,不,在我们隐楼,什么东西也没有人重要,死物再价值连城也比不过你的一根手指头,对隐楼其他人也同样适用,下回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保护好你自己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嗯嗯,”不出意外的,寒钰又泪眼朦胧了,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头埋在时令怀里蹭来蹭去,“时令哥你真好。”
“哎哎,”时令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推他,“别蹭了,拿我擦眼泪呢,起开,撒手,吃你的饭去。”
管乐看的啧啧称奇,差点跟着一起掉眼泪,感概一番后,又拿眼神点顾离尘,幽幽怨怨的。
顾离尘:“怎么。”
管乐:“你看看人家,多么友爱,你就知道嫌弃我这嫌弃我那,能不能跟人家学学?”
顾离尘想了想,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敞开怀抱,面无表情的看管乐,“来吧,来我怀里擦眼泪。”
“…… 咦——”
管乐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恶寒,“算了算了,你不是这个风格的,好恶心。”
寒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顾离尘看他。
寒钰惊恐的连连摆手,“顾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
管乐拦住他肩膀,“嗨,你那么怕他做什么,他又不吃人,想说什么就说。”
寒钰笑笑,道:“我以为顾大哥是那种很严肃的人呢,没想到也能开玩笑之类的……”
顾离尘严肃?管乐险些笑死,道:“他严肃?严肃个鬼啊,他就是个懒汉,一年到头就知道风花雪月,人还焉坏焉坏的,小寒钰你别怕,倒是小心别被他坑了就行。”
不能吧,顾大哥哪像是会坑人的样子啊,那张脸一看就很正气,寒钰表面认同点头,心里却是不信。
时令心里很是相信,面上却是不敢点头,他觉得管乐到底跟随顾离尘多年,总结的很是精辟——顾离尘就是焉坏焉坏的,这个评价很中肯。
管乐时常编排他,顾离尘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当回事。
饭毕,顾离尘敲敲桌子,问管乐,“京泰酒楼那边什么情况,昨天晚上没抓到人,他们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
管乐“哈”了一声,幸灾乐祸,“你猜怎么着,丁宣那狗官气坏了,头天才敲打过谢章柏,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晚上就被你们撬了金库的锁,又连夜敲开京兆尹府的大门,借调了府兵也没抓住一个可疑的人,啧啧,惨呐,这不,今天京泰酒楼闭门谢客,丁宣上宰相府请罪去了。”
时令道:“那谢章柏呢,丁宣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管乐道:“让丁宣给下狱啦,连同他那个账房先生一起,你不知道吧,那个账房是谢府以前的老管家,跟着谢章柏很多年了,主仆情深啊,一把年纪下了狱,也是可怜。”
闻言,时令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顾离尘道:“我昨天露脸了,有查到南望馆头上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南望馆暴露了,就不能在京城久呆了。
时令眉心微蹙,“你不是说没在京城暴露过身份?你骗我?”
顾离尘这人也太不实诚了,不方便出面可以跟自己说啊,他老家反正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不怕暴露。
“哎哎,”管乐道:“时令你先别急,他确实没怎么在京城露过面,见过他的人不知道南望馆,知道南望馆的人没见过他,安啦,”他眨眨眼睛,戏谑道:“别担心他。”
谁担心他啊!他是怕欠人情好不啦。
时令别过眼睛,不看管乐。
南望馆暂时没有暴露的危险就好,不然接下来的事会很麻烦。
管乐又道:“反正你们只是去人家金库晃了一圈,又不是把金子搬空了,估计戒严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期间小寒钰你别出门啊,有官兵见过你。”
“嗯嗯嗯。”寒钰小鸡啄米般点头。
时令摸出个东西,放到桌上,缓缓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我……从金库里把这个顺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桌子上赫然是一块闪闪发亮的方形金块,扑闪扑闪的泛着金钱的光芒,管乐拿起来一瞧,这金块上居然还刻了一个“秦”字!
管乐属实惊了,“秦许有病吧,私藏金银也就罢了,他还刻字!知道他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也太不放在眼里了吧!皇帝好歹还没死呢。”
顾离尘一记眼刀飞过来,“慎言。”
管乐拍拍嘴,“咳咳,失言失言,呸呸呸。”
时令会从金库里顺一块儿金子,顾离尘一点都不意外,因为……
他拿出个东西放在桌上,道:“我也顺了一块儿。”
桌上的金子金光闪闪的,一看就跟时令那一块儿出自同一个库房。
时令:“……”
他诡异的跟顾离尘对视了一眼,互相都默契的没问对方什么时候顺的。
管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意味深长,“你俩……”
你俩的心脏的用不用这么默契。
“所以,”顾离尘看着时令道:“接下来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时令犹豫,“有是有,不过……”
顾离尘道:“不用考虑太多,这也是我要办的事,有用的着南望馆的地方,尽管开口。”
管乐笑眯眯的,道:“就是呀,别客气,看在那颗深海鲛珠的份上。”
时令松了口气,这样的局面对他是最有利的,他最怕的不过就是南望馆站在秦许那边,设想中最好的结果是南望馆保持中立,现在南望馆居然站在自己这边,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结果——时令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离尘待见自己,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得到南望馆的帮助,对顾离尘这个人,他是真心感激的。
时令抛了抛那块刻着“秦”字的金块,金子在空中翻转几圈,反射出的光线照亮了时令的一双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狡黠与算计。
他招招手,示意众人附耳过来,“我是这样想的……”
近日,京城发生了好几起大事。
先是京泰酒楼某一天夜里突然遭劫,贼寇胆大至极,京兆尹府出动了全部府兵也没能留下贼寇的一根头发,上头大怒,居然是非不分的抓了京泰酒楼的老板谢章柏并一个账房先生,天寒地冻的把人家关在牢里折磨羞辱,官老爷也没给个说法,民众恍恍不可终日,对朝廷颇多怨言——此为一。
没过几日,锁在牢房里的谢章柏并一个账房居然被人劫走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伙人就这么大剌剌的闯进京兆尹府的地牢里,把懵逼的两人当众扛走,把京兆尹府上上下下气了个够呛,府里老爷更是气个倒仰,吹胡子瞪眼的把手下人骂了个遍,隔天上朝被秦许阴阳怪气一通,下朝之前又被皇帝以管教不力之名罚了一年俸禄——京兆尹府,实惨,于是坊间的传闻更新了,说是谢章柏伙同贼寇,一起盗了京泰酒楼里价值连城的东西,然后众人就想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诱惑的谢章柏连酒楼老板都不当了也要执意下手,要知道京泰酒楼一天的利钱可不老少,越想人们就越好奇,这京泰酒楼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此为二。
又没过几天,坊间传闻再次更新,这次是从一个无名茶馆开始的——说那京泰酒楼啊藏着一个大秘密,那谢章柏根本不是真正的老板,你要问真正的老板是谁,悄悄告诉你啊,那真正的老板乃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宰相秦许身边的一个下人,名叫丁宣的,此人虽然无官无职,但举朝上下,谁见了不叫一声丁大人,都是因为他在替秦许办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