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乐恨恨的戳碗底,捅破了碗里的包子,把包子当成顾离尘,恶狠狠的吃了,不搭理了。
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时令丝毫没察觉,他刚起床,脑子有点不清醒,打了个呵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吃早饭。
顾离尘看他,“没睡好?”
“不是,”时令边吃边道:“睡的挺好的,你屋子里那个木香很好闻,我是没睡够,太好睡了,早上差点没起来。”
没睡够?太好睡了?谁好睡?
管乐垂下眼皮,内心激荡,竖起了耳朵,准备听秘辛。
“哦,对了,”时令想起来,“我起床的时候看见床边放了一套衣服,我试了试,挺合适的,我就穿了,是给我的吧?”
“是,”顾离尘点点头,“管乐以前做了没穿的,新的,我顺手就给你拿过去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咳……”,管乐忍住了一声咳嗽,赶紧低头,表情扭曲。
什么鬼啊!他哪来的没穿的新衣服啊,唯一的一件就是顾离尘昨天拿走的那件,今天这套衣服明明就是顾离尘起了个大早敲开隔壁老师傅的门,硬是让人家从床上下来给现改的尺寸好吗!
还顺手?顺隔壁老师傅的手吧!
管乐呛的不行,偏过头咳嗽了起来。
时令到了杯水,推给他,“管先生,慢点吃,我家小孩儿小时候就抢食,你这么大了怎么还抢食啊。”
“……”管乐喝了水,好多了,他欲言又止的看顾离尘,后者淡定回视。
行吧,厚脸皮者赢。
今天要麻烦管乐帮忙,时令就对他时时殷勤,处处周到,指望待会儿买消息的时候能少一点钱。
管乐被伺候的毛毛的,总觉得顾离尘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中透露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阴谋。
他也不是蠢人,到底比时令年长几岁,几个回合下来,他就一挑眉毛,老神在在,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啊,这么殷勤。”
时令一笑,“管先生真是明察秋毫。”
“得了吧,”管乐喝水顺喉咙,“昨天没见你这么夸我。”
时令瞟一眼顾离尘,看他在一边自个儿拿书看,知道他是不会开口帮自己说什么了——这样也好,要是顾离尘真的开口了,他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顾离尘的为人处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他不开口,这事儿会更好处理。
时令非常诚恳的捏笑,眼巴巴的看着管乐,道:“管先生,听说南望馆的情报生意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
“那当然,”管乐眼皮子一掀,非常得意,“别的小鱼小虾哪能跟我们比,全都不够看。”
时令眼睛亮亮的,进一步试探,“那关于朝廷的呢?”
管乐一顿,瞥他一眼,“小时令,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扰,谁也不管谁的事,这你知道吧。”
时令点头,“这个我知道,不过……要是真有这样的生意,管先生你还能拒之门外吗?”
他才不信管乐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只要钱到位,不信管乐不心动。
管乐不动声色的瞅顾离尘,后者依然淡定看书,眉毛都没抬一下,一声不吭,他于是沉吟一会儿后,大手一挥道:“行吧,你要哪个狗官的消息,说来听听。”
没想到管乐这么爽快,时令眨眨眼睛,心情甚好,道:“宰相秦许。”
“秦许啊,”管乐摸摸下巴,大眼睛圆溜溜的转来转去,“普通狗官就算了,宰相这种大狗官可是另外的价钱哦。”
时令:“没事儿,只要管先生开价 。”
他在心里嘀咕,不怕你开价 ,就怕你不开价呢。
管乐想了想,笑眯眯的看过来,“这事儿吧,真开价也不是那么个事儿了,毕竟你还是咱馆主的朋友,这样吧,听说你前阵子新得了一个宝贝,就拿那个来换吧。”
时令一愣,“什么宝贝?”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个管乐能看上的宝贝了?
管乐道:“就那个深海鲛珠啊,你别说不在你那儿啊,我这消息四通八达的,不可能会错。”
“哦,鲛珠啊”时令恍然,“行,给你,我立马写信回楼里让人送过来。”
反正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而且还是顾离尘帮他拿的,给出去就给出去了。
管乐一打响指,“爽快!”
勾勾手,他示意时令附耳过来,“你想知道秦许哪方面的消息?”
时令道:“不多,告诉我他那个私下的金库在哪里就行。”
秦许的私金库?管乐鼓鼓腮帮子,眼珠转来转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瞥顾离尘,后者淡定翻书,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这就是默许了,行吧。
管乐起身到柜台后面一阵摸摸索索,拿出了一个小锦囊,丢给时令。
时令打开。
“京城风云人物之烟花秘事?”
管乐一个趔趄,奔过来抢走了他手上打开的锦囊,“拿错了拿错了。”
他重新在柜台后面摸了个锦囊出来,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再次丢过来。
时令打开,这回惊的眉毛都跳起来了。
“南望馆馆主卧房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是吧,管乐连自家馆主都卖啊,这生意做的够广的,怪不得那么有钱。
啧啧啧。
“咳咳咳,”管乐懊恼的一拍头,连滚带爬的过来再次抢走罪证,一连声的道:“误会误会,那什么,馆主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变态!就是写着玩儿的,从来没有卖给过别人,从来没有!”
顾离尘收了危险的眼神,继续翻书去也。
管乐再次翻了一个锦囊出来,反复确认,递到了时令手上,眼巴巴的看着,生怕又是一个炸弹。
看他这幅样子,时令也很小心,他也怕不小心看到顾离尘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被悄无声息的灭口。
好在这回是对的了,时令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一张布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京泰酒楼。”
时令皱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京泰酒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吧,秦许把钱放在那儿?整天人来人往的,他就不怕暴露吗。”
顾离尘合上书,终于出声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奇怪,管乐,查查京泰酒楼的老板是谁。”
管乐动作利索的拿出一个记账本,欻欻的快速浏览过去,片刻后,道:“京泰酒楼目前的老板叫谢章柏,跟江湖上的人没什么来往,没有江湖上的人脉,也没什么官家背景,家里三代不做官,是个寻常的商户。”
“寻常的商户?”顾离尘道:“能当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的老板,你跟我说这是个寻常的商户?”
管乐搔搔下巴,“那个,明面上是这样啦,谢章柏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且没什么人来查他,我也就没过多关注……”
“普普通通就是最大的可疑。”顾离尘扔过来一个眼神,管乐当即炸毛,头皮发麻,“我的错,这段时间放松了,给我一天时间,我能把他祖宗八代翻出来!”
说罢,管乐一溜烟的跑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时令无声咂舌,这回算是感受到了顾离尘作为一个馆主的气场,身临其境的感受了一把顾离尘带来的压迫感——着实让人心惊。
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神情淡然,连语调也无甚变化,可他的眼神一看过来就是让人心惊胆战——这跟他在烟雨楼假模假式的吓唬人截然不同,前者那种眼神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后者就是流于表面的凶狠了。
时令悄咪咪的喝口水,掩盖自己的心惊。
想到管乐因为他的事儿被批了,又不忍心,没忍住帮管乐说了一句话,他握着杯子,不太自然,道:“那个,你别怪管先生啊,不是说他这段时间太累了吗,情有可原的啊,发这么大火干嘛。”
顾离尘看过来,这会儿已经没有那种压迫感了,“我没有发火,他干什么我都不管,但分内之事,他应该做好。”
顾离尘拿过时令的杯子,跟桌上的碗筷放在一起,“这些有人会收拾的,我们也走吧。”
“啊,”时令茫然,“我们……去哪?”
顾离尘非常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去京泰酒楼了,管乐那边的消息还要等等,这个时间不如我们去实地走访一遍,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个倒是,时令本里也就是这么想的,不过……
时令紧张,“你……还要跟我一起?”
“怎么,”顾离尘抬眼,“免费的帮手不要?”
当然想要了,但……时令眨眨眼,“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帮这帮那的,我很受宠若惊的。”
顾离尘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本来没有帮你的打算,不过你也看到了,京泰酒楼的事,我这边也没有掌握完全,为了长远考虑,我必须打探清楚。”
有道理,时令点点头,“那咱合作吧,成果共享。”
顾离尘笑,“行,合作。”
京泰酒楼。
时令眯着眼睛看过去,太阳光晃得他眼睛酸涩,“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啊,简直人满为患,沸反盈天。”
顾离尘站到他前面,给他挡住太阳——冬日的太阳其实不刺人,但眼睛直视还是受不住的。
他道:“走吧,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