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书香世家,陆家截止到陆景渊的祖父那代,确实是诗书传家,礼教深重。但半道歪出个不足为外人道的陆行礼,又接着生了“意外”陆景渊。
他从小只有兴趣,没有爱好,就是说可能忽然对某些事产生好奇、愿意研究,但是研究了、掌握了,就没劲儿了。
他并没有遇到过能够长久地抓住自己注意力的东西。
直到事业有成,接触的层面较过去更加复杂多样,基于人性的各种心理学上的癖好,宽泛而又夸张的描述使他一度陷入迷茫。
后来,他身边还真出了个例子--车友俱乐部里一位姓颜的出版商,常年困扰于失眠,必须要听到某种音频才能睡着。因此扒拉了全国声优、主播、歌手,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天天给自己讲故事,从一开始的助眠,到后面的日常工作都要带着人,再后来风风雨雨终成眷属。
故事冗长落到旁人耳朵里总要删减,浓缩出来的梗概砍掉了生活里一桩桩一件件,使主人公的行为、态度都显得离谱又反常,但大家就喜欢这样的故事。
陆景渊偶尔也会猜想自己遇到这样的故事会乐意参演么?但没有答案。
那位颜姓商人的故事时有翻新,各种饭局上传开的情节也从离奇转为平庸。故事结束了,18线怀着孕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商人则带着雄厚的资本转向幕后。
人们凝练这个结尾叫做“最后,那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对于看客们热衷于童话故事的态度不置可否,但在三十岁临门一脚的这一年,旁人对于他单身的事实却越发难以忍受。合作企业、衍生产业链、或本地的富绅都巴望着塞人给他,似乎人与人的交情非得靠做媒才能拉近。
他和阿玖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类似的机缘巧合之下。
得益于xx集团如日中天,oo培训机构成立一年就扩招了一倍,阿玖这样底盘清爽资历好看的人,很顺利就入职了。
正是她转正那天,机构里几个处得好的老师相约给她庆祝,在附近商圈有些小资的私房菜定了一桌。
有些酒量,但是喝了就有放飞自我风险的阿玖,其实并不想让同事们,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同事们看了酒水单也其实不那么想下个月吃土,于是很和谐地一瓶终了,大家都端起了玉米汁。
聊得倒是愉快,直到忽然间,三个女同事眼睛直了盯着自己身后,纷纷拿起纸巾或者包包遮脸,。。。
此时的阿玖刚刚微醺,最是话多的时候,对面忽然停下来,她眨眨眼戳着手指,缓缓回身。
正好和扯着领带快步走出包厢的陆景渊对视上。
揣着手搁在椅背上,下巴搁在手指上,阿玖现在就是一个吃瓜嘤嘤怪表情包,在厅堂里格外醒目。
“哇~”惊叹地张嘴却被紧跟着的酒嗝儿顶住,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削葱根一样细白的手指,仿佛散着珠光。
阿玖的眼睛像是水洗过一样,清亮亮地倒影着厅堂里的绚丽的水晶灯。
陆景渊并没有驻足,只缓步看了一瞬便继续往外走,后面跑出来的人也是挽着外套匆匆才得跟上。
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本次的庆祝宴,反而将气氛推向了**。后半段,阿玖托着腮,听三个女人给她科普,“我大xx集团总裁,本市青年杰出企业家,有颜有腿无妻无绯的男人top1”。
女人的友情就是这样简单直白,审美一致,即可使她们推心置腹。
而男人的审美则有些奇怪,那一眼看在当时只有些许赞叹,放到夜里再回想起来,竟滋生了不同的味道。
脑海中斑驳的光影里唯有那双莹白的手最清晰,看起来很柔软,他想:我可能是个手控?
而后许多个梦里,诸多未见的情节纷至沓来,他才发现自己控的不是手,而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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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早晨一顿元气满满的早餐会让人开心半天,剩下半天,刚好用来搬家。
鉴于陆总最近每天送她上班的路上都开出两倍的时间,中午总要发消息告诉她吃了啥,顺便问她晚上想去哪里吃,而且原本11点躺床上的习惯提前到了10点,新增的一个小时都用废话或者拥抱消磨掉了...
两人的生活轨迹在他的努力下加速重叠。
阿玖觉得陆景渊可能把分开住误解为异地恋了。或许她应该做些什么,让陆景渊尽快从这种焦虑中脱离出来。
性是最原始的情感表达,但不是唯一的。好比圆桶里装水,不断注水却分毫不见满,肯定还要想想别的办法使短板变长才是。
比她家两室叠一起还大的豪华厨房,刚拆封不久的全套厨具、餐具,双开门塞满时令水果和食材的冰箱,实在让人很有创作**。
她起身的动作很轻,为了避免惊动还在熟睡的人,连早安吻也是轻触一下就离开。长发随手一盘,走到客卧去洗漱,睡衣都没换就进了厨房。
煎蛋没有用磨具,她喜欢蛋液随着锅转动形成自然的形状;黄油烤培根刚好两面焦香,凯撒酱或者芝士,配现烤的切片面包和彩椒、生菜,牛奶是灌了玻璃杯再用热水烫的鲜奶,只一分钟就会是适口的温度。
陆景渊在阿玖起来的时候就醒了,他清醒着等待着早安吻,却只等到额头上微不可查的触碰,再接着怀里就空了。
太早了,本该再腻一会的,他侧身细细听着水池和炉灶的动静,睡意全无。
一把捋过额发坐起来,冲了个冷水澡,走到厨房时额发还泛着水光。
倚着门框看向里面的女人,穿着昨晚他亲手换的睡衣,挽起了长发露出的脖子上还有零星印记,白生生一截手腕握着汤勺搅拌着。
刚好阿玖将新鲜熬的核桃酪倒进瓷碗里,撒上腰果红枣碎,甜香味洒满了整个屋子。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来。很甜也很补,陆景渊看得清清楚楚。
他挑着眉走近,双手从身后环抱住她的双肩,亲了亲她发旋儿,将下巴垫在上面。
“早。”声音沙哑,音节从头顶落到耳朵里仿佛石子滚进岩洞。
她觉得好痒又挠不到,于是献宝一样,把核桃酪捧起来给他闻,耳朵蹭蹭他的胸肌,“早啊~香不香?”
陆景渊很配合的侧过头嗅了嗅,贴着她的额际说很香,说完盯着眼前细碎的发际绒毛,亲了一口。
绒毛是细碎且柔软的,而胡渣子却不是,明明闻到须后水的味道,她抬头盯着他下巴,他回以疑惑。
不明显,要这样近才看得出来,她就索性没管。
两人连体婴似的,将早饭挪到餐桌上,餐盘、牛奶、甜点,来来回回转了三趟。
用完早餐,阿玖给选了今日穿搭,正是她这周新买的情侣套装卫衣和休闲裤,两人穿上站在镜前,陆景渊在身后低头理着她的帽子。
她抬头仰望他,撅着嘴明示。
露出今早第一个笑容,陆景渊看着镜中两人重叠,宽大的身影完全包裹住了纤细的,才缓缓闭上眼睛。
唇舌交缠的时候,钟表有另一套走法,反正恍惚间十分钟,再回神二十分,等收拾停当,两人推着箱子拿着包出门也到了十点半。
陆总今天依旧开得不快,一路上不少车碍于牌子不敢超车,只喇叭按个不停。
阿玖素来不喜欢噪音,皱着鼻子将车载音响的声音又调高了些。
眼观鼻鼻观心,主驾升起车窗,压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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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收拾衣服。”阿玖推着陆景渊走进她的卧室,拉开衣柜,大概有三之一的空置空间。
陆景渊难得犹疑。
穿衣镜再次映照着两人,接吻的眷侣变成了扒着衣角又要揽住腰的冤家,他的理由很多,不好意思动她的衣物,万一扯到了就不好了,单独一个人呆在她的卧室他不习惯。
可在他家的时候,衣服都是他负责洗和放诶,呆卧室不习惯?那确实有可能。
原来凶手也会在案发现场尴尬么?她一下子回想起她的小床殒命之日。
那天是两人的第三次约会。是的,第一次见面确认了关系,第二次某个工作日两人又共进了晚餐并且散步,甚至还在她单元楼下,树荫笼罩的角落里吻得难分难舍。
第三次就是那个周末,正式确认关系后的第七天,照理说也算不得什么纪念日,两人原本的规划是电影、晚餐再散步,再小树林咳咳,不是,再送她回家。
可是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南下,刮风要下雨,而两人对待约会的心都很诚,默契地已读但不理会。
出门的时候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晚餐正在进行中已经看得到窗上的雨迹,逐渐变大。
同时叹息,天气预报竟然准了。
或许雨中散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至少不该夹杂着三月初的倒春寒,她是愿意披着陆景渊的外套,可没必要啊。
原定计划凉了,好在两位都是主意正的,立刻就商量了方案2:送她回家看本电影,又或者,跟他回家看本电影再送她回家。
好潦草,好直白哦。
阿玖托着下巴睁大眼问他,“你想我选哪个啊?”
陆景渊被她盯着,不自在地瞥向窗外,只一瞬又觉得不该回避遂转回来眼里都是认真:“我都想。”他抿着嘴含蓄地笑,“我提的,就是我能接受的。”
“不,不仅是接受。是我希望的。”
太过正式的答复反倒給阿玖闹个红脸,羞赧之余却没有多少担心,她选择了自己的主场。
车就停在单元楼下的路面,路过那片树荫的时候,陆景渊牵着她的手倏地收拢。
她脸上一红,脚下提速,把人拉进单元门里。
这是个老小区,楼道里的感应灯时有时无,往往要踩上二楼的台阶了才会亮灯,今天也是如此。
昏暗中,阿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手机照明,她只是走在前面牵着,抬高脚面的时候也低声提醒他。
“小心台阶。”
陆景渊就是从这时开始,变得迟钝了许多。每个关窍都需要她说话,他才行动,像个提线木偶。
唔,或许没有如此完美的木偶,她的男朋友听话又英俊,看不出一点攻击性。
她想想又笑了--没有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