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短篇文 第2章 菜单

判官殿的铜钟敲过三更，冥府的雾气浓得化不开。我蹲在飞檐的阴影里，黑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袖中的金色彼岸花微微发烫，像是催促我快点行动。

"你确定要这么做？"耳畔传来三七的传音，"擅闯判官禁阁可是重罪。"

我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忆情花，花瓣传来阵阵暖意："既然你说这本《三界姻缘录》记载着记忆篡改之法，那就非看不可。"

脚尖轻点屋檐，我像一片落叶飘向判官殿西侧的藏书阁。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道月白身影突然从雾中浮现。我急忙掐诀，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松了手诀——

三七凌空而立，衣袂翻飞如展开的蝶翼。她指尖凝着一缕金光，照亮了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就知道你会一个人来。"

"你..."我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我的嘴，带着我旋身躲进廊柱阴影。一队巡逻鬼差提着青灯走过，惨绿的光映出他们麻木的面容。

等脚步声远去，三七才松开手。她掌心的温度残留在我的唇上，带着淡淡的曼珠沙华香气。我不自在地别过脸："不是说太危险吗？"

"所以更要一起来。"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玄铁钥匙，"偷了判官的贴身玉佩才拓出来的模子。"

我瞪大眼睛。她得意地晃了晃钥匙，发间银钗流苏轻响，像极了千年前那个总爱闯祸的姑娘。记忆的碎片突然闪回：她也是这样笑着，把偷来的仙桃塞进我手里...

"发什么呆？"三七已经溜到禁阁门前。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让我回神，连忙跟上去。

禁阁内弥漫着陈旧的墨香，无数竹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蓝微光。三七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书架，最终停在一面刻满符咒的玉壁前。她咬破手指，将血珠抹在壁上一处凹陷："师父临终前告诉我的机关。"

玉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本青铜封面的书册，《三界姻缘录》五个篆字泛着血光。

"找到了！"三七刚要伸手，我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暗格边缘缠绕着几乎不可见的红线——牵机引，触碰即会惊动主人。

我从发间取下一根青丝，轻轻吹向红线。发丝在触到红线的瞬间化作飞灰，但红线也随之断裂。三七倒吸一口冷气，冲我竖起大拇指。

书册比想象中沉重。翻开第一页，我们的名字赫然在列：

「颜蘅，冥府引魂使，原为赤城守将独女」

「三七，孟婆继任者，原为赤城巫女」

「姻缘记录：第七次轮回」

"七次？"我手指发抖，继续往下看。密密麻麻的记录显示，我们在过去三千年里竟然已经相遇六次，每次都在即将相认时被强行抹去记忆。

最新一条记录墨迹尚新：「天历九千八百年，判官陆吾亲手篡改。注：此女同性相恋，有违天道，当永世分离」

"原来如此..."三七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快速翻到记载解法的部分，突然僵住——那页被人撕去了。

就在这时，袖中的忆情花突然剧烈发烫。我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久等了。"判官陆吾从书架后踱步而出，手中把玩着那片缺失的书页，"本官很好奇，你们能记起多少？"

三七将我护在身后，指尖凝聚金光："陆判官，擅自篡改姻缘簿，你就不怕东窗事发？"

陆吾轻笑，脸上的面具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冥府规矩，同性不得相恋。本官不过替天行道。"他突然出手，一道黑芒直射三七心口！

"小心！"我拔剑格挡，剑身与黑芒相撞迸出刺目火花。三七趁机结印，金色符文如锁链缠向陆吾。他却化作黑雾消散，只留下阴冷的笑声在阁中回荡。

"不好！快走！"我拽起三七就往窗口冲。刚到窗边，整座禁阁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竹简哗啦啦坠落，在落地瞬间化作狰狞鬼手！

三七甩出袖中白绫缠住梁柱，带着我荡向对面屋檐。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禁阁在我们眼前坍塌成废墟。烟尘中，陆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逃吧，看你们能逃多久。三日后孟婆交接大典，本官要当着十万阴魂的面，将你们——"

一道惊雷突然劈下，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三七在雨中狂奔，直到确认甩开追兵才停下喘息。

"交接大典..."三七脸色煞白，"届时十殿阎罗都会到场，他要当众揭发我们..."

暴雨倾盆而下，我们在忘川边的破庙暂避。我生起一堆火，看三七拧干衣裙上的水。她脖颈处的红胎记在火光中格外明显，像朵小小的彼岸花。

"冷吗？"我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她摇摇头，却往我这边靠了靠。我们肩并肩坐在火堆前，谁都没提刚才看到的可怕记录。

"颜蘅。"三七突然开口，"如果...如果这次还是逃不过..."

我捂住她的嘴："没有如果。"忆情花在怀中发烫，我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这次我绝不会放手，哪怕要掀了这冥府。"

她眼睛亮起来，像盛满了星光。我们额头相抵，那些被封印千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赤城宫的初遇，三生石前的誓言，还有...她为我挡箭时最后的微笑。

"我想起来了。"三七轻抚我的脸，"那年你说要娶我，聘礼是满城的彼岸花。"

我吻了吻她掌心："现在补上，可还来得及？"

庙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三日期限像柄悬顶之剑，但此刻，至少我们找回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