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宁本也应该跟余改青他们一同回玉衡宫了,但是赫连炤瑾留她了。
“闻人宁不如先留着阎魔境一段日子吧。”赫连炤瑾突兀地出声道。
这话说得华容都愣了愣。
赫连炤瑾道:“她随我一同进入的幻境之中,有些事情我需要搞清楚。”
“有什么事情需要搞清楚?不妨直接说清楚吧。”余改青道,“我把人带过来,自然也要把人完完整整带回去。”
“余改青,她又不是六岁小儿,你能不能别总跟管小孩一样看着她?不过是再在我这里待上一段时日罢了,我这阎魔境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赫连炤瑾嗤笑。
余改青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离家那么久,她也该回去了。”
赫连炤瑾看向闻人宁,“那你不如问问她本人呢?愿不愿意留下来。”
“这个……”闻人宁左右为难,压力山大,下意识看向了华容。
华容给了一个她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闻人宁想了想,“留一段时日也无妨,师叔,我会跟宫里保持通讯的。”
余改青眉头紧锁,唇瓣紧抿。
闻人宁被余改青复杂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往华容身后躲了躲。
“我跟阿姐一起……”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孔令,你留下。”余改青道。
孔令蒙圈,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赫连炤瑾冷冷地扫了一眼孔令,“我可只留了闻人宁,没打算留别人。”
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没人要的孔令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余改青斩钉截铁道:“要么留两个,要么一个都不留。”
到底是想留下闻人宁,赫连炤瑾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闻人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余改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沉甸甸的,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闻人宁看他疲惫的背影,有些心慌。
华容笑着说没什么关系,到时候闻人宁回去好好哄哄就行了。
余改青他们离开了,只剩下了闻人宁和生无可恋的孔令。
赫连炤瑾有诸多事宜需要善后,没有多做安排什么,只是说明天再找闻人宁。
孔令暗搓搓问闻人宁:“你们是不是在幻境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赫连君上他态度对你不太一般啊。”
“哪里不一般?”闻人宁问。
她真觉得赫连炤瑾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非要说的话顶多就是对她多了几分容忍。
“感觉,感觉你懂吗?”孔令道,“不然他闲着没事留你下来干什么?看风景吗?”
闻人宁顿了顿,看向孔令,“我听说,赫连君上先前突然功法大成,淬炼了他身边的那条锁链,阎魔锁。”
“是啊。”孔令随口答道,“阎魔锁是阎魔境魔君世代相传的宝器,赫连君上是淬炼功成第一人呢。”
随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闻人宁森冷的神情,不禁胆寒,“宁宁……”
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劝道:“你该不会是怀疑……不是啊,此事尚没有定论,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啊。”
“我不会冲动的,毕竟我也打不过他。”闻人宁平静道,“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怀疑赫连炤瑾可能也参与了镜花之夜。
孔令松了口气:“就是啊,来日方长,我们得好好看清楚了。”
他一路碎碎念地劝闻人宁,跟着闻人宁回了厢房。
厢房里那个熟悉的傀儡正在等待闻人宁,“闻人大人,君上嘱我为大人换一个房间。”
这个傀儡一直木愣愣的,闻人宁还是桃夭的时候,这傀儡就经常无视她,这会对她那么恭敬了?
闻人宁点了点头,跟着傀儡走了出去。
孔令不可置信地追了上去,对着傀儡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傀儡压根没有理睬他。
孔令被这区别对待打击到了。
闻人宁跟随傀儡走在长廊上,随意道:“君上淬炼阎魔锁,功力大进,真是厉害。”
“君上修为通天,自然厉害。”傀儡的话语实在是毫无感情。
反倒是孔令听得浑身一凛,精神紧绷。
果然闻人宁继续道:“扶桑圣上若是能在镜花之夜前淬炼本命法器,说不定也不会陨落了。”
傀儡却道:“扶桑圣上是因为寿元将尽,这是天命,非人力可挽回。”
它停顿了一下,生硬地安慰:“镜花之夜,君上也去过花岛,只是没能赶得及。”
“是吗?君上在那晚也去过花岛吗?”闻人宁的声音很轻。
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冰面上。
孔令寒毛都立起来了。
傀儡却道:“镜花之夜前,君上曾赴花岛与扶桑圣上长谈。扶桑圣上心意已决,也已经接受宿命。”
“嗯,这样啊。”闻人宁的声音依然很轻。
傀儡将闻人宁带到新的住处后就离开了。
这处院子离赫连炤瑾的主殿挨得很近,装潢也华丽许多,在昏暗的阎魔境堪称亮堂了。
换成往常,孔令肯定会四处转转看看,顺便调侃闻人宁两句。
但是这会他心惊肉跳的。
闻人宁看向他,“师兄当初也去了,没赶上。”
孔令毛骨悚然,闻人宁每次叫他师兄的时候,都准没好事。
但凡涉及镜花之夜的事情,闻人宁的态度和反应都让人害怕。
明明他才是师兄,明明他的修为比闻人宁高啊。
“那师兄当时,碰上赫连炤瑾了吗?”闻人宁问。
完了,连君上都不叫了。
孔令吞了口唾沫,弱弱道:“其实也碰上了,就是看到他站在那里,然后蹲下身翻看了一下烧成焦炭的尸体。当时周围确实有极强的魔气余波,应该是出自他身上。”
虽然这样说怎么看赫连炤瑾都有嫌疑,但也不能确认他也有参与吧?
孔令回想自己说的话,还有傀儡的话,似乎怎么看都是赫连炤瑾跟镜花之夜有关。
“我说啊,宁宁啊,你该不会是想……”孔令弱声道。
“我没想什么。”闻人宁平静道,“我既然留下了,也要做点什么不是吗?”
孔令不敢说话了。
闻人宁说:“哪天看着差不多了,你就先回玉衡宫吧,我怕你到时候走不了。”
我怕你到时候走不了几个字一出来,孔令险些心梗。
闻人宁这意思不就是要动手了吗?
“宁宁啊,此事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啊,我们两个加起来翻十倍百倍也打不过人家啊是不是?更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孔令苦口婆心地劝道。
闻人宁坐下,神情平淡,“我自然不会冲动行事,我会等到他自己放松警惕。”
“我现在能确认承天宗那些人,还有赫连炤瑾,这都是我自己看见的,还有你帮我确认的。”闻人宁道。
“倘若他们不是呢?”孔令问。
“无妨。”闻人宁笑了起来,犹如枝头的花都簌簌盛开了。
她语调柔和,犹如情人间的呢喃:“待我一个个杀过来,杀尽可疑之人,总有一个会是的。”
把所有人都杀了,总有一个是她的仇人。
天道不公,她便自己讨个公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她亦以万物为刍狗又有什么不对?
在她大仇得报之前,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孔令都快要绝望了,“我求你了你别现在就杀他,你也不一定确认他就是当年覆灭花岛的人之一啊。”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闻人宁却道。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孔令更绝望了。
他绝望地劝说,绝望地无功而返,绝望地继续待在阎魔境,提心吊胆地盯着闻人宁。
孔令生怕闻人宁突然间就做什么刺杀之类的事情,毕竟闻人宁疯起来他是真的害怕。
赫连炤瑾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大致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以后,就叫傀儡把闻人宁叫了过去。
阎魔境上下都知道闻人宁是跟赫连炤瑾一块从幻境里面出来的人了,看闻人宁的眼神总是探究且暧昧不明。
不然赫连炤瑾留人家下来做什么?必定是有点意思在里头的。
“来了?”赫连炤瑾瞥了一眼文书,尽是些废话。
闻人宁应了一声,走到赫连炤瑾的桌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赫连炤瑾被闻人宁盯得有些不自在,主动问:“新的住处如何?”
“很无聊。”闻人宁实话实说。
“无聊?”赫连炤瑾微微皱眉,“你们师门不是留了个人陪你吗?还是你喜欢什么东西?可以跟傀儡说,它都会去置办。”
“你不陪我玩,我很无聊。”闻人宁说得更直白了。
赫连炤瑾被这直白的话一哽,轻咳一声:“我很忙的。”
“你把我留下来,却又不陪我玩,是什么意思?叫我一个灵族在魔界修炼吗?”闻人宁歪了一下脑袋。
赫连炤瑾一时语塞。
他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下闻人宁,只是一时间又不舍得放手了。
先前是桃夭的时候,他还能想闻人宁是玄臻的关门弟子,可惜是可惜了,但也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他又不想放手了。
可是暂时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