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亲爱的弟弟,我不就是让你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吗?之前父君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也是如此对待你的啊。”赫连炽张开手掌。
他的掌心倒转一个漩涡,赫连炤瑾破败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吸了过去。
赫连炽掐住赫连炤瑾的喉咙,神情嫌恶,“你知道每次对着你这张脸虚与委蛇,有多恶心吗?”
一母同胞,凭什么继承这份力量的人是赫连炤瑾而不是他?
就因为赫连炤瑾的存在,魔界上下所有人见了他,不是嘲笑就是同情。
赫连炤瑾仿佛能看出他心中所想,眼中含着嘲弄,“你这么喜欢这力量?”
“那我交给你啊,你替我待在这里怎么办?待个十年,十几年,几十年,百年……”赫连炤瑾肆意地大笑起来。
“闭嘴!”赫连炽瞳孔收缩,将赫连炤瑾掼在地上,“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大业已成,留你也没用了,你就继续在你该待着的地方腐朽吧。”赫连炽嫌恶道。
他抬手,四道凝练的气刃割破了赫连炤瑾的手筋脚筋。
赫连炤瑾闷哼一声,冷汗混着血水濡湿了鬓角,疼痛使得他原本就昏沉的意识愈发混乱,头痛欲裂,手指都在痉挛。
从他身上流出的血在地面上蜿蜒,濡湿了闻人宁的鞋尖,温热粘稠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闻人宁瞳孔震颤,浑身冰冷,下意识伸出了手。
赫连炽轻飘飘的声音仍在继续:“好好感受自己尊贵的血是怎么一点点流干的吧,我的好弟弟。”
赫连炤瑾虚弱地咳了两声,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染红了惨白的唇。
目光却穿过摇曳的火光,直直地盯着闻人宁。
——别出声。
直到那两个人脚步声消失。
闻人宁才扑到赫连炤瑾身边,扶着他靠墙坐下。
赫连炤瑾看她默不作声地直掉眼泪,觉得她即使是不出声地哭也吵。
“怕什么?当年我可以突破这牢笼出去杀了他们,现在难道做不到了?”赫连炤瑾道。
他用惯常的倨傲掩盖此刻的狼狈和意味不明的情愫。
闻人宁却一副难过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他,“你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你那是什么死了小猫小狗的表情?”赫连炤瑾默了默。
他别开脸,回答:“不是。”
他认真道:“之前我没有那么刺激他,所以他一开始没有杀我,只是留着我打算下一次利用。”
所以他才有机会冲破结界出去。
闻人宁道:“你不该背上弑亲者的骂名的。”
“这是事实。”赫连炤瑾却很平淡,在疼痛中他冷静地回答闻人宁,“我确实杀了他们,你也不必多想什么,魔族亲缘淡薄,实力为尊,并不在乎这些。在意这些的只有你们。”
他顿了顿,扫过闻人宁泪眼斑驳的脸,“在意的只有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傻瓜。”
闻人宁的表情还是一样伤心,“你应该在意的。”
原来说赫连炤瑾讨厌刺眼的阳光是因为这个吗?
他待在这里多久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伸手不见五指。
他就没有见过阳光。
所以当他离开这里,头一回被阳光所照射到的那一刻,会觉得刺眼吗?会觉得厌烦吗?
会厌恶这个其他人触手可得,自己却走过了那么久才得到的光吗?
赫连炤瑾沉默了。
只剩下他伤口处血液滴落的微弱声响。
过了许久,久到闻人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却道:“我已经没关系了。”
“我觉得有关系,我要带你出去。”闻人宁站了起来。
赫连炤瑾蹙眉,“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冲破结界,待我恢复一些之后,我来。”
闻人宁闷声不吭地举剑朝结界挥去。
两股力量对冲,结界顿时嗡鸣起来,灵波犹如惊涛巨浪般掀起,震得闻人宁虎口发麻,血气翻涌。
闻人宁的灵力是有尽头的,但结界却仿佛取之不尽一样。
直到闻人宁力竭被掀翻出去,背脊狠狠砸在墙面上摔下来。
赫连炤瑾艰难地靠在墙上喘气,墙面上涂满了鲜血,地上也流淌着他的血。
“试过了吧?老实待着等我恢复。”他调取极其微薄的灵力来修复伤口,疏通灵脉和经络。
闻人宁没有吭声,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之后,持剑再一次走向结界。
“你做不到的。”赫连炤瑾眉心紧锁,“别试了。”
闻人宁再次被震飞,落地时甚至呕出了一口鲜血,点点猩红溅落在她早已被血水浸透、凌乱不堪的衣襟上。
她的灵脉在哀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从地上爬起来时,她听到赫连炤瑾喊她名字。
“闻人宁。”
赫连炤瑾屈膝坐在地上,低着头,闻人宁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那睥睨一切的俊美眉眼,也被掩盖在失落丧气的阴影之下。
他按住闻人宁的肩膀,稍稍用力,似乎是在示意闻人宁别再尝试了,待在自己的身边。
闻人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挥开他同样沾满血污的手,继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闻人宁再次调度全身的灵力,攻向结界,也再次被汹涌的灵波震退。
她踉跄着瘫坐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灵脉快要被震碎了……
她现在衣衫凌乱,几乎被血水浸透。
闻人宁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我带你出去。”她转头看了一眼,继续向前。
再一次持剑砍在结界的刹那,光影晃动,冷焰骤起。
炙热的温度却是从身后而来的,气息洒在她的颈肩,那一块肌肤都跟着发烫起来。
一只手扼住了她持剑的手腕。
随之而来的紫红色锁链缠绕住她的腰身,一圈又一圈,而尽头缠绕在的手臂上,小指上。
闻人宁怔了怔。
她丝绸般的发丝和她的裙摆无风舞动起来,蒸腾的热气和光焰氤氲了她的眼眶。
闻人宁转过头,望向从身后单手搂住了她腰的赫连炤瑾。
火焰在赫连炤瑾凝夜紫的眼里燃烧,但他的睫毛和脸庞却被渡上了一层奇异的柔光,忽明忽暗。
“哈……”他就在那黑暗之中的诡谲火焰里,笑出了声。
不是什么重见天日的喜悦,反而是像压抑着什么似的狂喜。
“咔擦”
锁链撕碎了那道无形的结界,连带着方盒形成的无形囚笼一并撕裂。
赫连炤瑾携闻人宁破境而出。
外面被死死压制而陷入苦战的众人见万恶教祭司手中的方盒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而赫连炤瑾带着闻人宁从天而降,一击挥退汹涌的万恶教群众。
万恶教祭司捧着满地的碎片,目眦欲裂。
完了,教主要是知道了他把这法器弄碎了,还没能奈何赫连炤瑾,那一切都完了。
“赫连炤瑾……”万恶教祭司咬牙看向赫连炤瑾,眼底迸发出杀意。
左右回去也讨不找好,还不如殊死一搏,万一真能重创或杀了赫连炤瑾,还能将功补过。
下定决心,万恶教祭司正欲动手,却听见了神魂深处的传音。
万恶教祭司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臣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赫连熠瑾,又瞥了一眼他身边浑身浴血的闻人宁,最终咬牙嘶吼道:“撤!”
原本气势汹汹的万恶教群众竟然如同退潮般,悉数撤退。
“怎么走了?”闻人宁砍掉一个万恶教之人的脑袋,有些错愕。
她看向赫连炤瑾,等待指令。
赫连炤瑾看了她一眼,回头下令:“不用追。”
赫连炤瑾道:“突然撤退,应该是上面有人给了他撤退指令,恐怕是只有万恶教教主了。”
“可是万恶教教主不是……”闻人宁愕然。
不是一直在沉睡吗?难道已经苏醒了?
万恶教教主身份神秘,从未露面,却在数千年前操控万恶教掀起轩然大波。
他在的时候,万恶教不断壮大,如同瘟疫般席卷整个修真界不断下沉,六界无一不是听了名声就闻风丧胆。
传闻当时的万恶教教主甚至尝试没有万恶碎片,直接强行打开万恶门。
但他失败了,从此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万恶门吞噬了。
但是大多数人知道,他只是受创之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只是他沉睡得太久了,久到人们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即使是这样,众人也不敢随意地提及他,他留下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六界的上空。
闻人宁年岁尚浅,对曾经万恶教鼎盛时期的猖狂和强势所知不多,但也明白那位教主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那个方盒,居然是近期才给的万恶教祭司吗?
那就说明万恶教教主已经苏醒有一段时间了,并且还在暗中布局。
赫连炤瑾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让其他人知道。”
当晚,阎魔境灯火通明,紧急传讯的魔光划破夜空,飞向各处,与各位尊者互通消息。
余改青所率的队伍因主力被赫连炤瑾牵制,并未遭遇太大损失。
再加上万恶教突然撤退,各界前来支援之人见万恶教确实是没有再战之意了,也先后依次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