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抵达这深渊之底了。”俞秋毫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向着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指引着他们走向悬崖的边缘。
三人小心翼翼地趴在悬崖边向下探望。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漆黑,深不见底。唯有那无边无际的台阶,蜿蜒着消失在无尽的黑暗深处。
“我们要一步步走下去吗?”文络影光是看着那没有尽头的阶梯,就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不用,我们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子不识一脸正经。
“跳下去?”文络影猛地回头,以为他在捉弄自己,“别开玩笑了,这可是万丈深渊!”
“没有开玩笑,”子不识指着周围的岩壁解释道,“上次我和秋毫就是这么下来的。这深渊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悬浮的玄青之力,能托住我们,让我们安全抵达崖底。”
其月泉半信半疑,伸出手指,触碰边缘的岩壁。一股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渗入,果然是玄青之力。
“既然是玄青之力,对我们盈光宗人也有效吗?”文络影的担忧并未完全消散。
“不如先让你的贴身护卫试试?”子不识的目光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叶忖度。
“子不识,你这是准备借刀杀人吗?”叶忖度冷冷地反驳,“络影,千万不要听他的,他只是想要报复我之前在文府顶撞他的事。”
“我就随便说说嘛,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子不识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万全之策了。”
说着,子不识示意文络影。文络影心领神会,变幻出噬日石。子不识也随之变幻出祭月石。当双石靠近时,它们之间就会产生共鸣。
“这是……怎么回事?”文络影突然感觉玄青之力,正从子不识体内朝自己涌来。这股力量与她自身的盈曦之力截然不同,却并无丝毫的抵触,反而和谐地交汇在一起,“你的法力……怎么开始进入我的体内了?”
“这便是祭月石和噬日石的另一功效,加上我们之间的法术印记,我们可以自由地向对方传输法力。”子不识解释道,“你试着感受并调动它,这样你也能借用玄青之力了。”
“真的假的?我赶紧试试!”文络影有些迫不及待,催动着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暗影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朝着她聚集,在她周身形成一层玄青色光晕。
“成功了!”文络影惊喜道。
“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吧。”
“那我呢?”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叶忖度挑了挑眉,问道。
“看来只能委屈叶公子一个人,慢慢顺着这些台阶走下来了。”子不识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
“这……走就走!”叶忖度冷哼一声,“反正以我的速度,也很快就能赶上你们了。”说罢,他不再多言,稳稳地落在第一级台阶上,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深渊的黑暗中。
子不识不再理会他,自然地拉上文络影的手。另一边,俞秋毫也有些笨拙地拉上了其月泉的手。四人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之中。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们,但仅仅一刹那,岩壁四周沉睡的玄青之力就被唤醒,感受到了四人的气息,将他们温柔地包裹。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到最后,四人轻飘飘地向下飘落。
四人成功抵达地面,稍作休整,便开始等待叶忖度。
过了一会儿,叶忖度从黑暗中迅速掠来。
“这深渊看似深远,实则也没有多少路程啊。”他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子不识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引大家往深渊更深处走去。
“这里,我感受到赤阳前辈的盈曦之力了!”越往里走,文络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神圣的气息。
“这里便是前辈的禁锢之所。”子不识停在了巨大岩壁前,对文络影招了招手,“站过来,让赤阳前辈感受一下你到来的气息,这样她才会现身。”
“好。”
文络影走到岩壁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放在胸前,闭上了双眼。身旁的噬日石感应到主人的意念,光芒大盛。
在文络影和噬日石的吸引下,那面岩壁也开始回应,一寸寸地散发出同样的金色光芒。
“有反应了!”叶忖度紧紧盯着那面岩壁。
文络影内心既紧张又期待。这是她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即将见到赤阳前辈。
子不识默默地走上前来,陪伴在她身边。
***
一阵金光撕裂了黑暗。光芒中,一位身着金白色长衫的女子从天而降。
“子不识,你回来了。”赤阳降落到地面,目光转向文络影,柔和了几分,“络影,你也来了。”
“见过赤阳前辈!”文络影恭敬地跪拜。
“文府的礼节,几千年没有在现实世界中见到了。”
“前辈,既然人也为您带到了,那么……”子不识上前一步,正要说明来意。
话音未落,赤阳眼神一凝,一道金色光柱瞬间射出,直接穿透了子不识的胸膛。
“前辈!”文络影大惊失色,顾不得行礼,连忙跑过去扶住子不识摇摇欲坠的身体。
“无妨,我没事。”子不识闷哼一声,周身玄青之力流转,硬生生抵挡住了光柱的冲击。他缓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反过来安慰文络影,“我无妨,前辈只是在试探我的身体情况。”
“你身上的那道禁制已经被触发过了,”赤阳盯着子不识的左胸,“再看看你左胸上的疤痕,看来是已经解决了呀。”
提到这左胸口的疤痕以及那晚的意外,文络影羞愧地低下了头。
“子不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你果真和他不同。”
不用赤阳多解释,子不识和文络影都已经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不过放心,这道禁制一旦解除,就对你的身体无害了,反而还会化为你的力量,帮助你增长法力。”赤阳说道。
“感谢前辈恩赐!”一听到“增长法力”四字,子不识心里原有的那点对赤阳的埋怨立马就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喜不自胜。
“敢问前辈此次找我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文络影定了定神,恭敬地问道。
“我不光只找你一人,还有你们。”赤阳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包括初到此地的叶忖度和其月泉,“在场的各位,皆为明暗两宗之天骄,未来都是要作为各宗的主要战力的。所以,我在此召集大家,正是要帮助你们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前辈为何如此着急?”俞秋毫不解地问道,他们境界都已经达到了宗门年轻一辈的顶峰,足够称霸一方了。
“我有预感。”赤阳的面色无比凝重,“且不说,随着你们两个年龄的增长,祭月石和噬日石便会慢慢开始反噬,剥夺你们的生命力。更何况,两宗目前的局势越发的焦灼,我有预测,新一场的战争……即将开始了。”
“战争?为何?”子不识大惑不解,自己和文络影两人已经尽力在维护两宗之间的关系,为何局面还会越发焦灼呢?
“前辈长时间被禁锢在这深渊之底中,恐怕不能及时了解外界的情况吧?”叶忖度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忖度,不得无礼!”文络影连忙呵斥道。
“抱歉前辈,在下只是心中有疑问,想要请教而已。”叶忖度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躬身道歉。
“无妨。”赤阳神色淡然,示意众人盘膝坐下,“你们且听我慢慢分析。”
几人立刻围坐在赤阳周围。
“这是明暗双神给予我的神谕,让我特地提醒你们。”赤阳说道。
“神级强者的预言……”文络影和子不识对视一眼。文络影曾在文府的古籍室中看到过相关记录,传说中的盈曦之神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而她颁布的预言,无一不成真。所以盈光宗人大多都信奉盈曦之神,文络影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
“既然是神级强者的旨意,晚辈自会铭记在心头。”子不识带领众人一同恭敬回答。
“好。”赤阳欣慰地点点头,“趁你们都来到了这深渊之底,我便带你们好好领略一番这里的神秘吧。请跟随我来。”说罢,她素手一扬,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拔地而起,化作通往上方的台阶,指示众人跟随着她走。
子不识先行一步,试探着踏上了第一级台阶。那台阶由盈曦之力构成,异常坚固。
“这台阶虽为盈曦之力所化,但我们冥玄宗人也可站立,快跟上来吧!”他对着俞秋毫和其月泉喊道。
于是众人排成一列,陆续登上了这通往未知的台阶。
***
这漫长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但文络影和叶忖度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被抑制的法力,正在迅速填补。
“我们的法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走了差不多几分钟后,文络影惊奇地说道。
“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叶忖度调动起全身的盈曦之力,果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充沛。
“那为何我们的法力还没有恢复呢?”子不识噘着嘴。
“这台阶上覆盖了我的领域。”赤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进入此领域的盈光宗之人,皆可恢复所有消耗或被抑制的法力。至于你们冥玄宗人,玄青之力与领域相斥,自然是无效的。不过我听闻你们冥玄宗有一道法术名曰‘暗灵诅咒’,可以在笼罩范围内抑制任何级别修炼者的法力。我想在我的领域中,你们这一技能也该失去效果了。”
“的确,”俞秋毫苦笑着点头,“身处于前辈的领域中,我感觉被死死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你们若是坚持不住的话,我便削弱这领域的力量,只不过这登天的台阶数量也会减少一些。”赤阳好心提醒道。
“那倒不必了,我们……我们还是可以坚持的。”俞秋毫生性懒惰,能少走一步路,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恩惠。
“那大家便再坚持坚持吧。”子不识咬牙说道。
于是冥玄宗三人又忍耐了一段路,直到俞秋毫和其月泉实在是脸色发白,脚步虚浮,赤阳才将领域的力量削弱了一些。
领域一削弱,台阶也随之变化,两级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大。如此间距,不要说是文络影和其月泉两位女生,就连三位男生想要凭空跃过去都感到无比吃力。
看着赤阳前辈若无其事地凌空踏步,如履平地,子不识他们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羡慕。
“这就是神级强者专有的能力吗?”俞秋毫看着怡然自得漂浮在空中的赤阳,眼中充满了向往,“前辈,可否提前透露给我下次选拔神使的日期吗?我绝对会第一个报名参加!”
“你们玄青神使还没有退位呢,你就先想着要篡位了?”赤阳回头,似笑非笑地质问道,“不过你也可以试试,反正我看那家伙已经不舒服很久了。”
“怎么回事?从几次言语中,我都能感觉到赤阳前辈对我们冥玄宗神使的印象不太好呢?”其月泉感到疑惑,于是悄悄地问俞秋毫。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他们两个的恩怨可以从千年之前说起……”俞秋毫正打算为其月泉继续讲下去,却被一道突然间射来的光柱给打断了。
“俞少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心里应该清楚吧?”赤阳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
俞秋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拉着其月泉的手,猛地往前一跳,安全着陆。
“她……可真凶啊!”其月泉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可不是嘛,脾气可大了。”俞秋毫又偷偷吐槽了一句。
另一边,文络影展开了盈光之翼,刚准备去拉子不识的手,子不识也正要伸出手,却被一阵突然袭来的狂风给阻断。两人双双朝叶忖度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他。
只见叶忖度也用力扇动着自己的盈光之翼,故意朝着子不识的方向扇去一阵强风。
“叶忖度,你幼稚不幼稚啊!”子不识被吹得一个趔趄,大声抱怨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搞这种小动作!”
“我作为文宗主的贴身侍卫,绝不能让宗主过度劳累。”叶忖度振振有词地将矛头指向子不识,“以你的体重,让络影扇动着翅膀拉你上去,恐怕得花费好些力气吧?子宗主一向深谋远虑,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
“忖度你别胡说!”文络影赶忙解释道,“好歹我也是突破圆满之境的强者,盈光之翼已经坚固到了最坚韧的程度。况且我力气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小,可以带着不识上来的。再说,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互相帮助怎么了?总不能一直让不识为我付出,而我自己却什么也不干吧。”
听了文络影这番话,子不识蹲在台阶上,眼眶一热。
“那便随你们吧,最后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哦。”叶忖度冷哼一声,便自顾自地扇着翅膀继续上路。
“来吧!”文络影再次伸出手。
可是子不识却变换了心意。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故作潇洒地一笑:“我觉得忖度哥哥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再怎么辛苦也不能把你给累着。所以我决定了,我自己可以上去的。不信你看。”为了证明自己,子不识卯足全身力气,双腿猛地发力,竟直接跳上了连续两级台阶,稳稳站住。
“果然是有实力的。”文络影惊讶地赞叹了一句,便故意装作放心地转身,准备自己飞上去。
子不识咬紧牙关,每一下都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往上跳去。后面的俞秋毫和其月泉看了都给震惊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俞秋毫目瞪口呆。
“他真的不累吗?”看着子不识以惊人的速度往上跳跃,其月泉都开始怀疑自我了。
“没事,我们按照我们的节奏往上就可以。”俞秋毫拉了她一把。
“嗯。”两人继续你帮我,我帮你,互相搀扶着,默默地往上跳跃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所有人都感到筋疲力尽时,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古朴亭台。
文络影搀扶着已经气喘吁吁、快要累倒过去的子不识,慢慢往亭子那边走去。
“大家,先修整一番吧。”赤阳看着这群狼狈不堪的少年们,心中涌起欣慰。这场景,让她想起了千年前在文府刻苦修炼的自己。那时候,师傅对自己很严格,而华胤师兄每次都会来陪伴自己修炼。有一次真的累到极限时,还是师兄特意为自己输送法力才恢复过来的。
想着想着,赤阳又开始思念起师傅和华胤师兄了。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自己在这深渊的囚笼里也待了一千年。这一千年中,她的法力没有任何提升,一直停留在当初她接过师兄神使之位的那个阶段,从未变过。
***
在亭台内稍作休整,众人恢复了些许体力。赤阳见状,便再次起身,示意他们跟上。
穿过亭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文络影环顾四周,只见目之所及,皆是雾气。那雾气并非凡间的潮湿水汽,而是轻盈、如同有生命的绸缎,在空中流淌。
“这里的环境,我好像在画本里看过!是仙境,我们到仙境了!”俞秋毫激动得两眼放光,像只挣脱了缰绳的小马驹,四处乱跑起来。他甚至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些漂浮在身边的白色雾气。
“不要肆意触摸,保持仪态。”赤阳威严的声音传来,让俞秋毫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知……知道了。”俞秋毫瞬间泄了气,只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跑回队伍中,眼神却依旧忍不住好奇地四处乱瞟。
赤阳没有再苛责他,而是转过身,宣布了一个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事实:“这里,就是你们各自传说中的神界。”
“神界!”众人全都瞪大了双眼,“这便里是神界?”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的确,”子不识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里的法力气息明显浓郁了许多,比我们在浮星山之巅时还要精纯百倍。秋毫,月泉,你们感受到了吗?我们的玄青之力……它竟然也在自行恢复。”
“是诶!”俞秋毫也立刻察觉到了,体内干涸的玄青之力,恢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不只是玄青之力,”文络影和叶忖度也同时开口,“这里还有极为浓郁的盈曦之力!”
赤阳看着他们,抬手指向前方,在云雾缭绕的深处,一座宏伟的宫殿若隐若现。
“前面就是双神宫了,”赤阳开始千叮咛万嘱咐,“进去之后,一定要记得各自宗门的礼仪,在双神面前,戒骄戒躁,务必表现得从容一些。”
“双神宫,还有明暗双神?我们要去见明暗双神?”俞秋毫惊喜得原地蹦了起来。
“秋毫,冷静!”看着赤阳紧皱的眉头,子不识赶忙一把拉住他,警告道,“千万别再激动了,这是神界,不是我们宗门的后山!”
“抱歉,抱歉,”俞秋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笑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第一次准备去见传说中的人物,着实有些心潮澎湃,没控制住。”
“好了,”赤阳叹了口气,“本来这次也是双神亲自邀请你们来的,我只是当个引路人而已。进去之后,你们表现得自然从容一些就好了,其他也没什么要求了。实在做不到的,就按照我的指示来,千万不要擅自说一些隐晦的话题,或者做出一些粗鲁的举止来。”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瞪了俞秋毫一眼。
“放心吧前辈,”俞秋毫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道,“有月泉和不识在,我一定能管好自己的!”
“但愿吧。”赤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那副不甚靠谱的样子,心里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