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的什么?好香啊,给我来一口!”
“等等,我也要!”
“这支笔好看,你在哪儿买的?”
“对了,你这道题选的什么?”
“后面没做出来,借我看一下步骤呗。”
“昨天更新的那集看没,太震撼了!”
“我靠,谁能想到啊?”
“喂,看完没,看完了还我,我等着看呢。”
“别急,我再好好欣赏下。”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作业借我抄抄。”
“我去,你别全抄啊!老师看出来怎么办?”
“哎呀,我办事你放心。”
“马上就要放假了,有点按耐不住的感觉了。”
“是的,只剩三天了!”
“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
晨光覆盖校园,教室里陆陆续续进入穿校服的学生,还有一刻钟打铃,准备上早自习。
此时,有人从后门进来,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的淡淡的阴沉感。
“早上好,泓哥。”
“不是,哥你的脸……”
“嗯。”靳思泓跟前面两位打过招呼,然后往靠窗的一边走去,随即伸手从后面扯了下男生后脑勺的头发,“早上好啊,小析析。”
“早上好。”慕析端正坐着整理卷子和书本,等到靳思泓落座旁边,他才转过头去看他。
靳思泓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几张卷子,皱巴巴的,“对了,今天是什么早自习?”
“语文。”慕析一直盯着他,“你嘴角怎么了?”
靳思泓动作不自觉放慢了点,“哦,你说这个啊,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可能是昨晚玩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不太像。”慕析拆穿他,“是被人揍的吧。”
慕析又想起些什么,转过头去翻书,“难怪你昨晚没露全脸,平时那么臭屁的一个人。”
“这个嘛……”靳思泓觉得慕析的气压低了下去。
慕析侧目:“那个男的是不是有毛病?”
靳思泓赶紧搂了下慕析肩膀,并且捏了捏,像捋狮子毛,“其实是我先动的手。”
“哦?”
“真的!”靳思泓提高了点音量,“我打他个措手不及,当时他一脸懵逼可好笑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然要回敬我咯,我寻思他爸还在,就站着没动挨了一拳,算挣点同情分呗。”
慕析嘴角不禁往上提了下,“你真傻。”
靳思泓笑着问他:“你不应该说我机智吗?”
慕析没什么表情:“呵呵。”
“感觉你今天来得挺早。”慕析换了个话题。
靳思泓:“有吗?”
慕析将书又翻了一页,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时钟,“平时你都踩点进教室。”
“这说得我好像不爱学习。”靳思泓也抬眸,时针和分针没动。
“我不是搬过去住了吗,今早是他爸送我来的。”
慕析凝视他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同情分这么快就挣够了?”
靳思泓哼笑一下,“真是的。”
一上午就这么眨眼过去,在校内食堂吃完午饭,靳思泓和慕析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漫漫林荫下靳思泓忽然拉了下慕析手腕,“跟我走。”
没人的角落,生锈的铁栏网前树影遮下一片阴凉,慕析坐在废弃的乒乓球台上,靳思泓则靠着边缘百无聊赖地抽着烟。当慕析的头发丝随风飘动时,他看向靳思泓裤子侧边兜里未被短袖下摆遮住鼓起的方盒形状,适时开口:“烟给我一根。”
听见这句话,靳思泓将烟夹在手指间后转过头,嘴边勾着笑:“终于想学坏了?”
“少废话。”慕析回答道。
靳思泓脸上的笑还在,摸出烟盒并打开,里头还躺着零星几根,接着递过去:“喏。”
慕析抽出一根,双唇浅浅碰着海绵头。靳思泓抖了抖烟灰,然后将带火星的烟头直接点上。肉眼可见的烟丝燃烧,靳思泓重新叼起烟,“愣着干吗,呼吸。”
慕析猛吸一口,两边腮鼓起后他面向靳思泓,表情有点茫然。
靳思泓憋笑:“吐出来就行。”
慕析垂头,将烟全部吐出来,底下尘土往两边跑。
“感觉怎么样?”
“……喉咙有点不舒服。”
两人相视而笑,恰巧此时身后的护栏网传出动静,循声转过头,有个身穿校服的男生正扒在上头,靳思泓和这个男生瞬间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没等男生反应过来,靳思泓上下扫视了男生后微眯起眼睛:“你隔壁学校的?这么巧?”
“真是冤家路窄。”对方冷冷地说。
慕析收回视线,转头问靳思泓:“谁啊?”
靳思泓小口吸了下烟,“就我那重组家庭的继哥。”
说话间隙,严堤已经从护栏网上跳下来了,靳思泓看向严堤的背影:“喂,你一个外校的学生进来干吗?”
严堤没好气地说:“学校你家开的?”
“还挺拽。”靳思泓眼睛一转,倏忽喊道:“哥,请我喝瓶水!”
严堤脚步一顿,随之恶狠狠地转头:“你什么毛病?”
“难道不是吗?”靳思泓笑得有点欠,叼着烟几步走上前,“别这么小气嘛。”
严堤额角抽了下:“你们学校允许学生抽烟?”
靳思泓挑眉:“你觉得呢?”
“我闻不惯烟味,”严堤说,“你滚远点。”
靳思泓轻笑,举着手连连后退:“行行行,我离远点,这么远行了吧?”
严堤不由分说转身离开,任身后靳思泓在原地哥来哥去的。
“还给你。”慕析伸出手。
靳思泓接过他的烟:“你这算是学坏未遂?”
慕析走出树影,“快午休了。”
·
咚咚,身穿雪白护士服的小姐敲了下门,“尤钟,吃饭了。”
几秒过去,里面似乎并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于是护士小姐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发现房间空荡,床铺上的被子掀了一半,护士小姐赶紧按响床头的电话:“不好了医生,尤钟又不见了!”
咻一声,有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衣摆顺势往上卷了下。
尤钟朝两边探看,发现没人后起身,将鸭舌帽扣好,轻踩草丛朝一个方向走。
橘黄落日转瞬即逝,不少年轻人如潮水般涌进一家地下酒吧,门面招牌挂在顶端侧面,[零度]两字做了气泡的花样,用着澄白色的灯,“度”字脚边还堆砌着一堆冰块,柠檬黄渐变。外面墙上贴着的广告是两个星期前的,内容简单粗暴:乐队招募!想加入就直接来挑战!
人头攒动,尤钟也在其中。
台上乐队正在表演,没有主唱,纯乐器,但表演者之间似乎没什么默契,听起来节奏紊乱。
或许表演者们也意识到了,渐渐跟销声匿迹似的,有气无力。
“架子鼓能让我试一下吗?”
尤钟站在人群中举起手,四周视线陆续集中。
“行,”合伙人站在台上,往自己身后一扬,手里还握着熄屏的手机,“你上来。”
帽檐下尤钟勾唇一笑,“麻烦让让,谢谢。”
年轻人们一边让出条道,一边小声讨论。尤钟长腿一跨,轻松上台,鼓手在合伙人的眼神驱使下交出鼓棒。
尤钟接过,将帽子反扣后露出清晰的眉眼,底下不少女生发出哇声。
合伙人无言挑了下眉。
尤钟先打了几下节奏镲,接着敲了军鼓边缘,似乎是在找状态。随即他开始有节奏地敲打,贝斯手率先反应,信手弹了,而键盘手似乎不甘示弱,也加入其中,等尤钟变换成另一种节奏时,电吉他手终于出手,摇杆滑速一气呵成。
观众反应自然热烈,欢呼喊叫此起彼伏。
合伙人眼眸中宛若燃起一把火,立马打开手机录下视频。
·
灯色昏黄,飞蛾扑翅。简焕穿着件黑色老头衫,一边手里提着两瓶冰啤酒,另一边提着用来下酒的凉菜。深巷静谧,偶尔传来两三声狗吠。
绕过街角,那家小卖部已经打烊,简焕悻悻然上了楼。
慕析垫了张报纸靠坐在506门前,耳边塞着有线耳机,简焕上前挑了一边耳机,搭在对方肩上,他说:“怎么不进去?”
慕析微微抬头,“钥匙忘在教室了,我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简焕没过问慕析母亲的工作,只说:“那我先收留你。”
慕析未置可否,简焕便笑起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变态。”慕析转过头,耳机从肩头滑下去。
“放心,我不吃你,我买了吃的。”简焕换好手,把钥匙插进锁孔,顺便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塑料袋窸窣作响。
慕析迟疑几秒后起身,收好耳机放进口袋跟在简焕后头,未等进入,简焕啪一声将一双拖鞋扔在门口,“换鞋,下午刚拖的地。”
“嗯。”慕析单肩背着书包蹲下。
简焕在一步之遥看着慕析的动作,直到慕析站起来,发现简焕。
“怎么了?”
简焕抱臂,“随手关门啊小朋友。”
“哦,”慕析转身带上门,“抱歉。”
简焕说:“感觉你有点紧张。”
慕析面无表情:“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简焕随手指了一扇门,然后自己走进厨房,“去我房间,里面有空调。”
慕析推开门,冷空气立刻席卷走他周身的燥热,接着看见书桌上的电脑和键盘还亮着,壁纸是张手绘,五彩斑斓的春景。
“往里走啊。”
身后简焕端着碟子催促,慕析一看,便问道:“需要帮忙吗?”
简焕侧着身子经过,“帮我把那边的啤酒拿进来,谢谢。”
“对了,”简焕将书桌上闲七杂八的玩意扫至一边,“你想吃西瓜吗,冰箱里有。”
慕析回头,“不太想吃。”
简焕将两个碟子放下,又从床尾搬来个凳子,此时慕析进来房间并关上了门。
“要吃点吗?”简焕坐在凳子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
慕析放下两瓶啤酒,“我若是不吃会不会有点不给面子?”
“嗯,”简焕赞同道,“那确实。”
慕析坐上转椅,顺便褪下书包,接着说:“我能喝一瓶吗?”
简焕夹了口菜,“未成年不许。”
慕析有些无语地看向他,简焕笑了下,拿起啤酒,将瓶盖边缘卡在桌沿,手掌往下一拍,瓶盖轻松飞落在地,随即放在慕析面前,“明天不上学啊?”
“有什么关系。”慕析拿起啤酒仰头一喝。
简焕如法炮制,啤酒瓶盖又飞一个,拿起来和慕析碰了下杯,似笑非笑地说:“心情不好?”
慕析没回答,只一股脑地喝。
“别怪我没提醒你,”简焕说,“这样喝很容易醉。”
慕析终于停下,嘴唇漾着水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哦,”简焕反应过来,伸向裤兜,“是我手机,喂。”
来电是酒吧合伙人:“大哥,你看下消息啊……”
简焕不以为意:“多重要啊?值得你特地打这个电话。”
“十万火急!赶紧看了给我回复!”
“好的。”
简焕挂了电话点进微信,合伙人二十分钟前发了个视频过来,封面看着像在酒吧,底下跟着好几条消息,都是在询问“怎么样”的字眼。
他点开视频,嘈杂的背景音传出,过后便是一段乐队纯享,能看出镜头聚焦在架子鼓手上。
播放完毕,简焕立刻回复道:这鼓手不错。
合伙人也是马不停蹄地回复:是吧,我也觉得他打得不错,特别有呼吸的感觉,甚至还莫名有种号召力。
简焕:所以?
合伙人:?什么所以?
简焕:……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合伙人:当然是把他招揽进队重燃你的live生涯啊!你才几岁就想着退休了?等等,该不会我这大张旗鼓地千寻万觅,你一点都不知道??
简焕:[汗颜]
合伙人:靠!反正人我已经给你过目了,我就定下他了。
“你玩乐队?”
简焕抬头,意味不明地望向慕析,“看我手机?”
“不能怪我,”慕析说,“离这么近,是个人都看见了。”
“所以你在质疑什么?”简焕反问,“我没那气质?”
慕析抿了下唇,“不好说。”
简焕差点气笑了,“嘿。”
慕析环顾四周,“没看见乐器啊,你玩什么?”
“贝斯。”简焕灌了口酒,接着解释,“怎么可能在这玩,扰民吧。”
“那你在哪玩?”慕析表情比之前生动些,就像冰块融化了。
简焕盯着他,半晌微微眯起眼:“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