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喻欢低头从包里翻来翻去,拿出手机给包间里的人发了信息,告诉他们自己突然有事要提前走。
发完后,“都好了。”喻欢说。
夏霖之茫然问:“什么‘好’了?”
喻欢点了点手机屏幕,让她看:“诺,我跟他们说你有事来不了,然后我也有了事,让他们自己玩。”
夏霖之有点担心:“他们不会生气吧?”
“害,”喻欢摆摆手,“能生什么气?虽然是我要你来这里玩,可决定权在你手中。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也能不来,他们生气,生着呗,反正以后也见不了多少次面。”
“酒场朋友不必当真。”
夏霖之朝竖起大拇指:“原来如此。”
喻欢抱臂:“你男朋友还在这儿,你觉得他会让你跟别的男生玩?”
夏霖之看了看梁恩景,梁恩景在夏霖之的脸上看到了侥幸,他说:“我不让。”
“……”
夏霖之捏了捏梁恩景的脸:“咳咳,我当然不会,你可是我难得的宝贝。”
喻欢:“……”
“你俩**能不能别把我当沾菜?整个空气都弥漫着爱情的酸臭。”喻欢说完,做了个假动作。
夏霖之憨甜的笑了笑:“哼哼。”
喻欢看了一眼时间,说:“得,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喻欢走之前,特意调侃夏霖之:“好好哄哄你的小男朋友吧。”
夏霖之无奈:“赶紧走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喻欢比了一个“OK”的手势:“学校见。”
喻欢离开后,梁恩景还牵着夏霖之的手,夏霖之感觉手掌有点发汗的黏腻。
“我们接下来去哪?”
过了一会儿,趁梁恩景没答,夏霖之抢先接话:“要不咱们再等等周呈?一起吃顿饭?”
梁恩景的脸在听到周呈二字顿时黑了。
夏霖之紧忙解释:“你别多想。其实在我和周呈真没什么关系。”
“早在我们俩没在一起之前,周呈就帮过我很多次。开学那几天,你缺课,他在我家附近帮忙卖菜,我去买菜。那天下了雨,我伞被人偷了,是他请假骑车送我回家,然后……”夏霖之咬了咬牙,“说了你自杀的事。”
说完之后,夏霖之就有点后悔,她怕他回到当初痛苦的时刻,可是梁恩景的神色远比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自然。
夏霖之继续说:“他说他想赌一把,我那时不明白。”
“你和白初晴的事,也是他当时捡起我的窘迫。而今天,我在一间包厢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也是他趁机护住了我。”
“梁恩景,周呈是个好人,于我而言,也于你而言。我应该好好谢谢他,你知道的,之前的事他其实可以完全不管,因为他没有责任要管。我可以淋雨回家,我可以狼狈的大哭,我可以受尽委屈,他做的这么多,不是为了我个人,那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你今天不该不信任他。”
夏霖之说完,梁恩景语塞。
“我……”梁恩景摸着良心,倒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毕竟从小到大,周呈一直都让着自己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感觉到。如今听了夏霖之说了这么多周呈为自己做的事,梁恩景只觉得胸腔里难受的要命。
从小到大,周呈一直在为自己而活。
在梁恩景还很小的时候,就和周呈认识了。
当年,梁家还没有发生变故,日子还算宁静。
某天,在一个闲和的午后,梁家突然来了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旧朴,手里垫着一大包东西,看起来很像厚衣服。
梁恩景躲在房间着玩偶,留意到下面的动静后便偷偷看底下的情况。
直到看见那女人与爸爸拉拉扯扯,梁恩景不由自主是捏紧了手里的蓝黛小熊。女人与爸爸发生了争吵,梁恩景害怕的大声“啊”了一下,随后女人往楼上看了看,对自己莫名一笑,扔下周呈就走。
周呈哭闹着往女人的方向追去却被梁伟拦住了去路。
无可奈何的梁伟看着周呈也没有往外赶,抱起他往外面走去。
从那天之后,梁恩景在家里偶尔能瞟见周呈的身影,梁恩景对这个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有点忌惮。
也许是梁伟发现了梁恩景的异样,深夜,梁伟走进梁恩景的房间陪他睡觉。次日醒来的梁恩景半梦半醒间听梁伟昨夜对自己说的话,意思是要把周呈留在家里是想让他陪着你诸多此类的话,但实则不然。
后来每当梁恩景放学回来后就看到周呈一个人在做洒扫。
梁恩景穿得干干净净,不明白脏兮兮地周呈的行径。
周呈把扫把放下,朝梁恩景的方向走来,怯声的说:“我们能做朋友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时梁恩景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周呈要那么奇怪。
直到看见周呈后背的淤青,梁恩景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只是周呈从不在梁恩景面前多出现,怕惹他心烦,毕竟小少爷的一句话就能将他扫地出门。
后面发生的事,李曼珠带着梁恩景离开,周呈一个人留在梁家。
独身一人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因为他与梁伟不熟。
三年没有再见到梁恩景,直到周呈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离开北京,初中的时候选择辍学去打工,直到攒钱回到梁恩景的身边。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花过梁家一分钱。
那女人给足了梁伟抚养周呈长大的费用。
——从借宿到大学。
梁恩景其实早就该明白,周呈从不欠他。
他做的一切只是想有一个亲人。
就连爱情,他都会选择放弃。
梁恩景想死,周呈会毫不犹豫的陪他一块死。
周呈其实很想读书,但如今梁恩景不像当年那样富裕。周呈为了能让梁恩景和从前一样,他开始打多份工。
超市卖菜、工地搬砖、服务员侍酒、卖小吃、电子厂,他统统都干过。
小学学历的他只能窝在电子厂里打螺丝。闷热的工作环境,无死角的摄像头,黏腻的汗水浸透背心,晚上排队洗完澡,躺在工厂宿舍望着天花板顶头飞来飞去的蝇虫安然入睡。
他早已习惯了紧张的生活状态。
他不清楚这样的自己未来是否会有曙光。
可他不能止步,只能铆足劲儿往前走,才不会输。
“梁恩景?”
夏霖之兀地喊梁恩景,将他从从前拉回现实。
“嗯?”
夏霖之笑了笑,突然想起先前的话,她轻轻地询问:“梁恩景,你和我在一起,”
少女站在他面前,仿若一个若幻的梦。
“开心吗?”
此时梁恩景的睫毛又湿了,他拖着沉浮的嗓子,哽咽道:“谢谢你。”
听到这句谢谢,夏霖之恍然了很久,最后说:“我明白了。”
少年不明所以,问:“你明白什么了?”
夏霖之豁然开朗,说:“一步破万。”
梁恩景,恭喜你,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
你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人。
小时候有妈妈,有周呈。
现在有姥姥,有夏霖之。
他们一直在陪伴着你,用自己的年华陪伴着你。
你应该活得精彩。
这时候,周呈搬着一大筐啤酒瓶,路过胡同口,从前他都是直接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心理感应的魔力迫使他停下了脚步。然后往胡同里看,看到两个人,有点疑问:“你们还没走啊?”
夏霖之看到周呈后,点了点梁恩景的胳膊,说:“快过去。”
梁恩景“嗯”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到周呈身边。梁恩景看到周呈胳膊处因搬重物而碰出的淤青,除了表面上的,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
因为自己而受的伤。
梁恩景接过周呈手里掂着的啤酒筐,从没有干过粗活的他哪会知道这箩筐子有这么重,他将啤酒筐放到墙角边,对周呈说:“明天辞职,别干了。”
对于梁恩景将才的行径,周呈还处于一头雾水,问:“什么?”
梁恩景又重复一遍:“明天辞职,别干了。”
周呈哑声干笑,擦去流淌在眼部的汗水,问:“你这是……怎么了?”
梁恩景说:“没怎么。就是……别干了。”
周呈这时候将眼神投向夏霖之。
夏霖之摇摇头,与他眼神交流,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
三人找了附近的一家鱼店吃饭。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是尴尬。
夏霖之咬着筷子,一会儿看着梁恩景,一会儿瞅瞅周呈。
店内灯光如昼,澄黄的暖灯照射着桌上煮的沸腾的鱼锅。
周呈与梁恩景面对面坐着,他抬头一直看着他,梁恩景强装镇定,他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低着头,拿着筷子扒拉着碗中的白米饭,也不吃菜。
周呈这时候给夏霖之倒了一杯冰果汁。
夏霖之接过去:“谢谢。”
周呈望了一眼梁恩景,知道他的习性,转而起身去柜台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发生什么了说说吧。”
梁恩景这时候抬头,周呈看到梁恩景眼圈红的像是被红葡萄酒浸泡过。
随后,周呈就听见活在自己梦想中的他用一种陌生质问得口气问:
“周呈,你做的这些,以后让我拿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