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山峦,冰凉的石阶,上方是一众弟子,白袍金冠,玄白头脑眩晕,趴在台阶上,望着上方的人们的背影,唤道:
“师傅……师兄……”
为首老者似是听到了呼唤,缓缓转身,玄白心中一喜,费力撑起身子,却发现手掌中黏腻不堪,抬手却都是鲜血,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方才的白玉石阶已经全然被鲜血染红,周遭尽是尸体。
玄白还没有来得及伤心,那仙山琼阁就变成了一座火海中的大宅,那是他的家,里面住着他的父亲,母亲,玄白心中剧痛,正要起身去救人,又看见了朱雀大街倒在血泊里的父亲。
“父亲!”他想大声呼喊,但嘴巴却被人捂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也似被人拖着往后走,他剧烈挣扎,却挣不脱身后的人。
“啊——”他手肘奋力朝后一击,大喊出来,眼前的景象却骤然消失,朱雀大街变成了一个放着石棺的山洞,恍惚间又变成一座竹屋。
玄白反应过来,方才所见都是幻觉,他头脑眩晕不止,隐隐发痛,他知是被幻觉所扰,立即闭了眼睛,凝神不去看周遭一切。
乱象不再,可小腹之中却骤然传来一阵灼热,耳边渐渐响起丝竹之乐,嬉笑呢喃,吟哦之声,让人心烦意乱……
玄白心中逐渐焦躁,睁开了眼睛,终于看清此刻身处一座石室,四周封闭,只有一面很小的窗户。
他四下扫视,寻找可以出去的方法,忽然眩晕之感再次传来,他扶住了额头。
“小白。”
“师傅。”玄白抬头,见师傅好像站在他眼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眨了眨眼睛,那人变得清晰起来,却是母亲,一身白衣,像小时候那般,朝他招手。
玄白一霎恍神,伸手过去,那人却忽地变成了轩辕易,玄白踉跄后退,可身后却传来了渗人的大笑声,玄白回首,却是毋骨。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剑就刺,剑尖所到,却是母亲,鲜血顺着他的长剑流下,也染红了母亲的白衣,玄白惊慌无比,扑了过去:“母亲——”
但母亲却落下了城楼,砸出一团血色的花,消散而去。
还是幻觉,毋骨笑声不断,师傅的谆谆教导,母亲的呼唤,轩辕易仇视,不断萦绕在玄白周围,
他意识恍惚,下意识拔出长剑刺向人影,试图驱散他们,可长剑刺去,剧痛却从自己脑中传来,他抱头骤然摔倒在地。
幻觉是他心神所生,攻击幻觉中的人,自然也会伤到他,玄白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当下停了攻击,可小腹再次传来一阵烧灼之感,令他心中焦躁,耳边亦再次传来丝竹管乐,人声吟哦。
玄白摸起长剑,往小臂一划,双指蘸了鲜血,歪歪扭扭画了一个封闭五识的符咒,朝自己眉心打去,却发现耳边的呢喃之声更甚,心中亦更加焦躁,这才反应过来,此间幻觉是自己心神而生,乃是心中之念,与五感又何干系?他又将打入体内的符文捏碎,以仅有的清明对抗着那幻觉,对抗着体内愈加强盛的灼热之感。
仓冶在一旁看着他忽而欢喜,忽而悲痛,忽而又似痛苦难当,急的原地打转,又见他以一道血符攻击自己,心下焦灼,闭了眼睛,周身缓缓现出红光,试图强行突破这兽性的约束,猛然间喉间啐出一口鲜血,可垂眸看去,仍旧是狼身,再次闭眼凝神,耳边陡然传来玄白的怒喊:
“我杀了你!”
仓冶猝然睁开了双眼,见玄白提着长剑四下乱砍,忽地又踉跄倒地,蜷缩成一团,心中焦急更甚,将全身每一丝每一缕的灵力凝结,不顾口中涌出的鲜血,奋力去凝聚神魂。
方才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莲香,那味道似曾相识,令他觉得危险,便强行唤出了意识,没来及阻止,那莲花已经就没入了玄白手臂,紧接着,几个女子扮相的男人便将他和玄白扔到了这里。
玄白蜷缩片刻,缓过了体内的热浪,可周遭的幻影却更多,呢喃之声更甚,似在抓挠他的心脏,让他几欲狂暴,踉跄起身,挥剑不断打杀着那幻境中的人影,可随着他的动作,体内的灼热之感愈加强烈,那感觉似是能吞噬他的力量一般,加之打杀幻觉又损耗他心神和气力,玄白逐渐力疲,瘫坐了下去,任由那幻影和呢喃折磨他,不断痛苦翻滚。
仓冶看着他痛苦无助,再也耐不住,将所有灵力从百会穴打出,一口鲜喷出,人形的手掌和半只臂膀出现在了眼前,仓冶心中大喜,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奔了过去,将人拥在了怀中。
“哥哥,你怎么样?”仓冶去探的脉搏,除了没有灵力,其它都没有异常。
玄白闻声一顿,耳边的呢喃尽数散去,缓缓抬头,竟是阿冶,心道幻觉更加厉害了,他再次闭目,举起了手中的剑。
可骤然间,原先那只存于小腹的灼热之感却霎时间烧遍了全身,让他气力全无,手中的长剑亦滑落下去。
“哥哥,哥哥?”仓冶见他颓然无力,逐渐心焦。
“阿冶……”玄白靠在他怀里,喉间发颤,呢喃着,强忍着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
自从阿冶身没,他都不曾在梦中见过他,不料却是在这般的幻觉当中再次看到了他,这幻觉太过真实,甚至还有青草的气息。
玄白不禁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还是如同多年前一般,只是不知是因自己的体温,还是如何,指尖所到,皆是滚烫无比,不禁一颤,收回了手。
他想与他说话,可还未张口,难捱的燥热就又卷来一潮,他猛地攥紧了仓冶领子。
他不知体内的欲莲此时已在他五感躁动下初张花蕾,只觉周身如同万片轻羽拂过,空留一段寂然跳动,令他如何都渴求不到。
玄白四肢百骸窜过一阵酥麻,实在难挨,一霎失了清明,低吟了一声:
“嗯……”
他将头埋在仓冶胸前,气息紊乱,闭着眼睛,手指紧抓着仓冶的衣物,强忍着那灼人欲.念。
是什么境况,仓冶已再清楚不过,是那莲花,那蓝色的小小花朵是欲莲!逍遥苑的欲/望之莲,当初在逍遥苑时他曾见过婢女燃烧那莲花的根茎,只是一点香味就令人欲/仙/欲/死,如今那镜儿竟然将整朵莲花种到哥哥体内,他如何扛得过?
“哥哥……”仓冶揽着他,掌中汗液湿润,喉结滚了滚,不敢垂眸看他,他生怕看一眼,那根紧绷的弦就会断了,但玄白不安分,浑身都在轻轻发颤,手也不断乱蹭。他也忍得辛苦,在玄白再次难耐低吟之时,他因忧心他,垂眸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再移不开目光。
怀中的人,额间都是薄汗,白发贴着脖颈,眼梢尽是春色,气息紊乱不已,宛若一朵摇摇欲坠的白梅……
偏这时,胸前的衣服又被骤然抓紧,仓冶一条狼尾晃动起来,胸膛缓缓起伏,他闭了下眼睛,忽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如窗外汹涌而来的黑夜一般,席卷而过,吞噬了玄白的最后一丝清明。
“唔——”玄白猝不及防,忽觉唇上覆上了滚烫的温润之物,热息打在鼻翼,让他迷醉,腰间被箍紧,一阵酥麻窜过,周身一霎僵直,指尖攥的发白,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可又贪恋着这感觉,如荒漠之中的行者,汲待甘霖,头脑一霎发昏,竟迎着咬了上去。
仓冶觉他主动吻了过来,不禁一顿,睁开眼,见他仰着头,眉间微蹙,笨拙地咬到了自己的唇舌。他攥住他的指尖,放在自己腰侧,闭了眼眸,扶住他的后脑,将人箍的更紧,更加狂热地吻过去。
玄白被柔软的唇瓣蹂躏着,坚硬的齿贝被柔软的舌攻破袭入,勾勒着嫩蕾,那难挨的热浪稍稍削减片刻,马上又更加猛烈地袭来,几息的时间,玄白气息已全然没了半点章法,周身也酸软不已,手腕松松攥着仓冶的衣物,堪堪被拥在怀中。
仓冶舔舐过唇角,手指穿过他的长发,吻向了脸侧,耳珠,脖颈,锁骨……
玄白头脑昏胀,体内的烧灼之感随着那吻片刻的缓解,转瞬又愈加强烈地袭来,饮鸩止渴般一样,直觉应该停下来,但他如同飞蛾一般,明知前方的那一丝光明会将他烧灼殆尽,却还是情不自主地扑向它。
不应该这样的,玄白穷尽力气去稳定自己的心神,纵然同那镜儿所说,他早已对阿冶情跟深重,即便在这幻象中看到他,也不能是这样的心思,他从没有这样的心思,从未这样想过。
是那莲花,一定是那莲花。
玄白在那热浪褪去的一霎,全力捋着思绪,定是那莲花让他情.欲难抑,但这幻境因他心神而生,只要将阿冶从这幻境中摒退,他便不至于受那莲花摆布。
“阿冶……你走,离我远一些……出去。”玄白声音发颤,趁着仓冶将他放开的一瞬说道。
仓冶一顿,停了动作,失了支撑,玄白软成一片,靠在他肩头,仓冶轻抚着他的背,道:“哥哥……你……”他这般样子,他如何能离开?
“你离开,我便好了……”玄白在他耳边说道。
仓冶垂眸,肩头的人身躯轻轻起伏,是气息不稳之故,那欲莲出自上官蓉之手,是逍遥苑几百年立命之本,又岂是能轻易便好的?往日她们只是燃起那莲花的根茎便能令人流连忘返,何况种在体内?
此间柴屋,不设一兵一卒,没有半个看守,便是因为被种了莲花之人,行不得半步。他纵然可以即刻离去,甚至去搬救兵,但那时,不知哥哥会被欲莲折磨成什么样子,还有命在么?
仓冶拖住他的脑袋,再次吻下来,却只是如同蝶翅掠过花朵一般,在他脸颊轻轻落下,道:“哥哥,我不会离开的……”
“阿冶,听话……我……这幻境……啊——”又一阵热潮袭来,玄白哪里还能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道将仓冶从这幻境中赶走,从自己心神中赶走,便能自主,却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境,先前的那幻境不过为了激起执念,躁动五感,催发这莲花而已。
欲莲本就能令人如置身梦幻,当年在逍遥苑玄白有灵力傍身,不过是闻了莲花根茎燃出的香味便做了那般的梦,此时没有半点灵力,却被种了欲莲,又如何分得清现实与幻境呢?
“哥哥!”
仓冶见玄白眉间紧促,无助地抓挠着自己的衣物,显是难以承受欲莲的侵蚀。他将玄白放倒,枕着自己的断臂,再次俯身吻了过去。
“……阿冶,走……走啊……”
仓冶没有搭话,也没有停下动作,尾巴环过去,手伸向了他腰间,解开了腰封的系带。
玄白陡然间一慌,这由他心神所生的幻境,并不受他左右,但他还是按住了腰间的手掌,颤声道:“我说了......走啊……”
“哥哥,我不会离开的,”仓冶见他眼中雾气氤氲,困倦迷离,隔着衣物,也能感觉他浑身滚烫无比,轻易拨开他的手掌,将腰封扔在一边,探了进去。
玄白一霎凛然,一段令他害怕的记忆袭入脑海,恐惧自四面八方将他包裹。
“不……不要……”玄白慌张往开推他,向后退去:“不要,阿冶,不要……不要……”但他几乎没有半点力气,推不开分毫,慌乱之中手掌却触到了身旁的长剑,登时鲜血直流。
“哥哥!”仓冶停下动作,紧紧握住了他手腕,将人拉起,玄白因为挣扎,宽大的袖子朝后褪去,肩头蜈蚣般的伤痕漏出来,仓也瞬间心痛的难以自抑,凝了微弱的灵力去抚平他手掌的伤口。
玄白却仍旧颓然地推拒着他,此时他体内的欲莲已然开放,灼人之感一次次将他吞噬。
“啊——”
他早已没了半分清明,可深入脑海的恐惧却令他惶然地躲着仓冶。
仓冶看他摇摇欲坠,拉住他,想将人揽住,却激的他大叫一声:“不——”
他身子发颤,不断摇头,向后瑟缩,眸间尽是恐惧,
仓冶怔在了原地,指尖触着他滚烫的手腕,却宛若那日触到的那片黏腻冰凉的大氅。猛然将人拉到了怀中。
“不——不要——我不要!阿冶,我不要——”玄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剧烈挣扎起来,却没了半分的清明:“啊——阿冶……不要……不要——”体内的热浪几乎将他灼烧殆尽,他却只奋力抗拒着。
“哥哥……”仓冶紧紧抱着他,掌间尽是他白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了......我不会了......”他断臂拍着他的后背,他再不会伤害他了,前世如何,在看到他生生抽出自己灵根虚像的那刻,他已原谅了他,即便前世他心中只有天下苍生,不曾分一丝给自己,至少,今生他是在乎的,是在乎的,甚至看的比自身还重。
仓冶泪水沾湿了睫毛,仿佛要将人摁进自己体内:“别怕,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了,不会了,别怕,别怕……”
“不要……不要……”玄白渐渐停了挣扎,紧紧攥着仓冶衣物,浑身颤栗着。
“别怕,我不会了......”
一颗热泪滚下,仓冶喉间哽住,眸间坚定无比,嘴角忽然湮出鲜血,他缓了缓,举起手掌,那里已经凝了一个红色法阵,他手掌朝玄白后腰靠近,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一朵已经怒放的紫色莲花从玄白后腰缓缓旋转而出,没入了那法阵,随即在他掌中消逝不见。
玄白霎时昏了过去,软软倒在他怀中。
仓冶一手撑着他,骤然间灼人欲.念席卷全身,尾巴轻快横扫而过,圈上了玄白腰间。
仓冶心中一凛,快速将人放下,窜到了屋中另一角,远远躲着他,抬起手指,想凝一道术法,可体内再没有定点的灵力来给他用,而屋内冷冽的梅香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再也忍不了,从那小窗一跃而出,跳入了湖中。
[裂开]就喝汤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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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