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程的睡相不太好,半夜就莫名其妙将一条腿翘起来,然后重重砸在黎渡腿上。
黎渡被砸醒了。
借着小夜灯的光亮,他看到睡前那个瑟缩在角落里非常拘谨的人现在大喇喇占据了大半张床,这睡相,实在不符合黎渡对景程的乖巧谨慎的印象。
他默默将人整理了一下,盖好被子继续睡觉,半小时后,景程的小腿再次翘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黎渡伸手攥住那只捣乱的小腿,放回原位。
小腿很顽强,认定了黎渡的胸口是个好去处。
黎渡无奈,以防他再次乱动,他直接用被子将人裹住,胳膊压在景程身上,差不多是一个抱着的姿势。
黎渡看他皱着眉头挣扎了几次没挣开,就这么睡了过去。
景程终于没有再乱动。
清晨,景程就这个姿势醒了过来。
他感觉脖颈处有些热,身体还被压得喘不过气。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脑袋,因为对方侧睡,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所以呼吸全都打在他脖子里。
景程的脸一下子红了。
好近。
怎么这么近,昨天睡觉的时候,他们中间隔着的距离起码能再躺两个人。
景程试图起床,才发现身上压着黎渡的胳膊,很重,他怕把人惊醒,所以整个人平移,从这条手臂下溜走了。
耳根的热度还没有退散,景程去了趟洗手间,默默洗了一把脸。
笃!笃!笃!
有人敲门,景程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一眼黎渡,对方被吵醒了,已经坐起来了。
景程和他对视一样,迅速挪开眼神,说:“黎先生,有人敲门。”
黎渡下床穿好鞋子,一边说:“我来开门。”
景程自觉地让了道,打开门,是管家送了早饭来。
管家很贴心地背着身:“黎先生,早饭过后,是今天的婚礼彩排,届时请您和景程先生先去换换衣,然后去走一遍大致的流程。请问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景程就站在黎渡身后,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全部身体,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黎渡:“进来。”
黎渡让开路,让管家进来布置早餐。
景程立马也跟着让到一边。
管家很利落地整理完毕,出门的同时顺手带上门,全程眼神都没有瞟一下。
景程刷了个牙出来,看到黎渡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过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的,景程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我洗好了。”景程说,“该你了。”
他们现在像和谐的合租室友,所以睡姿什么的,只是室友之间的正常接触,景程安慰自己。
黎渡“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睡相有点差。”
景程疑惑黎渡怎么会突然说这句话,难不成他昨晚挤到黎渡了。
景程知道自己的睡相差,但不知道差到什么地步,他最多是发觉自己的床单经常皱巴巴的,醒来的姿势也很昨晚睡觉的姿势不是同一个,仅此而已。
所以,听到黎渡这么说,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很差吗?”
黎渡用他波澜不惊的声音道:“很差。”
景程脸上刚刚消退的红色腾一下又起来了,红到了耳朵尖,脚趾已经在抓地了,他忍住尴尬,给人道歉:“不好意思,之前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黎渡莫名扬起一点眉头,说:“没事,后半夜挺乖的。”
景程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晃悠着吃早饭去了。
早上九点,换衣室。
他们上午只是大致彩排,所以换了两套普通西服,其他工作人员早早就到位了。
婚礼是露天的,有宾客也围过来看他们的彩排,已经和正式婚礼的情况差不多了。
一套流程下来,各方的配合很重要,他们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所以这次的彩排,主要是告诉这对新人一些注意事项。
进场是两人一起的。
现在早就不是一方在台上等另一方了,大部分婚礼都是两人携手同时进场,接受亲友的见证与祝福。
两人站在门外,一人一边,非常有距离。工作人员提醒说要亲密一些,景程不好意思地看了黎渡一眼,黎渡立刻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景程的一只手。
两人手牵手进场。
音乐响起,两人步伐一致,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们,弄得景程有点紧张,被握住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黏黏的触感。
他想快点走,偏偏黎渡的步子不紧不慢。
一直走到台上,两人才在牧师的引导下站在两边。
景程默默松了一口气。
等待牧师念完誓词,双方说我愿意,互戴婚介,然后——
牧师声音温柔:“以Z国法律所赋予的合法权利,我现在宣布,你们可以互相亲吻了。”①
景程没动。
可是现场的氛围却热了起来,忙完的工作人员都在台下,来看彩排的亲朋好友也凑了过来,不知道谁起了头,所有人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景程把目光转向黎渡。
对方眼里带着询问,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黎渡很尊重他,但这种场合,如果不亲的话,大概率会被人怀疑。
景程应该尽到一个员工的责任,干好老板安排的工作。
所以他微微凑上前,表示自己可以。
黎渡顺势下来,四片嘴唇轻轻贴住。
台下响起欢呼。
景程感觉那两片不属于自己的嘴唇微微带着凉,存在感强烈,带着热度的呼吸扑在他脸上,让他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大了。
好在,这个吻的时间不长,分开唇,景程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屏息。
他低下头,知道自己的脸又在红。
一个上午,他已经快成变色龙了。
结束了彩排,两人会到更衣室休息。
回去的路上是沉默的,景程抿了抿唇,刚刚的一幕一直在他脑子里回放,越回放,刚刚的记忆就越清楚。那两片嘴唇冰凉的触感像是一柄小刀,在他唇上刻下了印记一般,火辣辣的。
黎渡忽然问:“你谈过恋爱吗?”
景程说:“没有。”
接着又是沉默了。
景程清了清嗓子,一脸正义地看向黎渡:“没关系,我懂的,这只是我们合作的必要工作,我不会当真的。”
这样的答案,正是黎渡想要的。
景程年纪小,他确实只希望这段合作顺利进行,不会延展出额外的情感问题。
毕竟他们只是雇主与雇佣者的关系,如果因为一个吻引起什么误会,会让黎渡很头疼。
黎渡想要这样的答案,但听到之后,却又感觉不太高兴。
他沉吟片刻,“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就好。
景程则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传闻中黎渡没有过情人,但向他投怀送抱那么多,他又长这么帅,一定是谈过恋爱的。这个吻大概不会是他第一次亲别人,所以景程早早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把这个吻往利益方面归类。
这样想着,刚刚的羞涩的感觉慢慢消失,取而代之只有对好好工作的决心。
怀着这样的决心,景程那股因紧张引起的羞涩终于消失。
婚礼在傍晚举行,结束后有一个庆祝的晚会。
下午,景程提前做妆发,因为黎渡临时有事,让他先过去了。
化妆师是个女孩儿,非常严肃地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景程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全程,景程一直盯着面前的镜子。
但那些材料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特殊的痕迹,他感觉自己五官还是原来的,但眼睛似乎有神了一些,皮肤似乎更加细腻了一些,嘴唇似乎更加有气色……
哪里都没变,又哪里都变了。
化妆师终于开始和他说话了:“你的脸长得很好,但毕竟是婚礼,所以我给你调正的更正式一些,之前看起来有些太乖了。”
景程:“乖?”
很耳熟。
化妆师小姑娘点点头:“没人说你看起来很乖吗?”
黎渡想起来了,有人说过,早上时黎渡说过。
见他没说话,小姑娘以为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于是咕哝了两句马上给你整理发型,然后又去翻化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了。
黎渡来的时候,景程的妆发已经完成了,正在试衣间换衣服。
两套裁剪好的婚服挂在试衣间,黎渡拿了明显小一号的那套,进到最里面小屋换衣服。
试衣间有一面大大的全身镜,上方吊着一盏灯,刚好可以让他看清衣服的细节,所以景程在镜子面前仔细看了看自己。
他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自己的了。
上辈子的他几乎从来不照镜子,重生之后,因为瘦弱,镜子里的自己也并不好看。
这段时间,他每天好好吃饭,好好运动,看起来终于正常了,加上妆发和衣服,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好像镜子里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有人拉开帘子,景程通过镜子看到了黎渡走过来。
“景程?”
声音还有些不确定似的。
景程回过身:“黎渡。”
他称呼他全名。
因为外面有人。
黎渡上下打量他一番,认可地点头:“衣服很衬你,差点没认出来。”
景程继续照镜子:“对,都有些不像我了。”
傍晚六点。
黄昏落日,海水起伏,折射出碎金的浮光,婚礼正式举行。
新人出场。
或许是彩排的作用,又或许是强大的契约精神,这次,景程没有紧张。
伴随着音乐声,他牵着黎渡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
牧师声音郑重:“……以Z国法律所赋予的合法权利,我现在宣布,你们可以互相亲吻了。”
夕阳下,景程闭上眼睛,黎渡俯身,落下一个浅金色的吻。
①:来自百度,婚礼誓词,略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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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