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人生被切割为两半:听见谎言之前,和听见谎言之后。
一切都要从那个闷热的九月午后说起。
两条平行线产生交点时,他们十九岁,交点在周野最狼狈的时候。
那个初秋的黄昏,体育仓库如同一口长满铁锈的棺材,把最后的天光也吞没了。周野蜷在发霉的体操垫上,数着自己左耳助听器里越来越弱的电流声——王腾刚才那脚踹得它彻底哑了火。
“聋子还戴什么助听器?”王腾的跟班扯着周野头发往垫子上撞,咸腥的血味立刻漫开。他们总爱这么玩,像踢一只瘸腿的野狗,测试它还能不能叫出声。最要命的是,一只助听器被王腾的跟班抢走,像丢垃圾一样扔到远处。
周野蜷缩着,双手死死护着头,世界的声响离他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绝望的擂鼓声和持续的耳鸣。恐惧被这种绝对的寂静放大到极致。
林卿推开体育仓库厚重的门时,里面污浊的空气和劣质的暴力让他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涌入,切割出他修长挺拔的轮廓,仿佛一道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圣光。
他本是来取一副遗忘的球拍,却意外撞见了一场毫无新意的霸凌。以王腾为首的几个蠢货,正围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污言秽语肮脏的充斥空气。
真是……无聊透顶。
他本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如同拂去一粒尘埃。但角落里的那个身影,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淡漠的视野——那么瘦,那么安静,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被打被骂,也只是死死护着头,连呜咽都微不可闻,像一只被遗弃的、等待腐烂的幼犬。
尤其是当混混们粗暴地扯下他耳中那个小巧的设备,并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出去时——林卿看清了,那是一只助听器。伴随着助听器落地的轻微声响,那个蜷缩的身影剧烈地抖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与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彻底陷入了无声的绝望。
那一刻,少年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与他对上。
林卿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那双眼睛。即使隔着朦胧的泪光与绝望,里面还有一种东西没被完全磨灭——一种小动物般的、惊惶却又异常干净的底色,像暴风雨后未被污染的天空。
一个绝妙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瞬间照亮了林卿厌倦死寂已久的心。
啊……找到了。
一具被世界遗弃的、残缺的、却又意外干净的灵魂。多么完美的……“救赎”对象。
王腾等人看到他,气焰瞬间矮了下去,脸上堆起谄媚而惊慌的笑。“林、林卿学长……”
林卿没有分给他们丝毫目光,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那个角落里的少年。他径直走过去,脚步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却像踩在王腾等人的心脏上,让他们大气不敢出。
林卿在周野面前蹲下,这个动作让他得以平视对方。如此近的距离,林卿能看到对方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和校服领口下单薄的锁骨。
他的目光掠过对方红肿的额角,最后落在那只掉落在脏污垫子上的、廉价的助听器上。
就是它,隔绝了他与这个世界。
林卿伸出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它拈了起来,仿佛那不是一件冰冷的电子设备,而是某种易碎的珍宝。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他从校服裤口袋里掏出一方纯白的、绣着暗纹、质地精良的真丝手帕。那手帕与他一身矜贵的气质如此相称,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开始擦拭那只助听器。
动作轻柔、专注到了极致,指尖隔着柔软的丝帕,细细拂过每一个缝隙,每一处轮廓,抹去尘埃,也像是在抹去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所有不洁的痕迹。他能感受到周野茫然又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王腾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感觉,好极了。
如同在导演一出只属于他一人的、神圣的默剧。他正在亲手“净化”一件属于他的所有物。
擦拭干净,他抬手,一手轻轻托住周野微微发抖的后脑,指尖感受到对方皮肤下脆弱的脉搏。另一只手,则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恢复洁净的助听器,戴回了原处。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稳,生怕弄疼了对方。
“咔哒。”一声微响,如同命运的齿轮被拨动。
世界的开关,被他亲手合上。
他看到周野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之源。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瞬间被拉回了清晰的原点,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和茫然。
林卿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糅合了恰到好处的温柔、怜悯与安抚的笑容,这笑容在昏暗中仿佛能发光。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魔力,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不容抗拒地传入对方刚刚恢复听觉的、最敏感的耳中:
“现在,可以听清了吗?”
在助听器戴上的瞬间,模糊扭曲的世界如同潮水般退去,第一个清晰闯入他世界的,是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紧接着,那个如同神明般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敲打在他沉寂已久的心弦上。
不是想象中的嘲讽或怜悯,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被珍视。
那方昂贵的手帕,那专注擦拭的动作,那温柔托住他后脑的力道,那小心翼翼为他戴上助听器的指尖……这一切都与他过往经历的所有粗暴和忽视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眼前这个人,在他最肮脏狼狈的时刻,用最温柔的方式,将他从无声的地狱里拉了出来,并轻声询问他的感受。
酸涩、委屈、震惊、以及一种近乎眩晕的感激……无数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的心防。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出于疼痛,而是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他不敢奢望的温柔。
他看着林卿在逆光中温柔圣洁的眉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震耳欲聋:
是林卿?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而林卿,看着周野眼中骤然涌出的、纯粹依赖的泪水,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造物主般的满足感和掌控欲。
看啊。
他只用了方寸丝帕和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
为一个濒死之人,重新定义了世界的声音,并让那双眼睛里,从此只烙印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可以听得清吗?周野。”
19岁这年,林卿短短的六个字,就这样撑起了周野的整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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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卿开始有意无意的保护周野
秋日午后的图书馆,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周野正对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笔尖悬停,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那一小块纸面上。突然一个书包“砰”地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个高年级男生大大咧咧地坐下,完全无视了他放在旁边占位的几本书。
周野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听不清对方会不会回应,更怕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突兀、怪异。他伸出手,想轻轻碰一下对方的胳膊示意,那男生却猛地抬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嫌恶像针一样刺过来。
周野的手僵在半空,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无助感开始从脚底蔓延。就在他准备默默收回手,抱着自己的书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安静角落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地。
“这个位置,有人了。”
是林卿。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甚至没有看那个男生,目光只是落在周野那几本被无视的书上。
那高年级男生显然认得林卿,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讪讪,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迅速抓起书包离开了,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周野怔怔地看着林卿,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跳动。林卿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温和的样子,仿佛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里光线不错。”林卿看了一眼窗边的位置,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野耳中那些细微的、恼人的背景噪音,直接落在心底。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坐下,只是像完成了一个随手之举,便转身离开了。
周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好久,才慢慢抱紧了自己的书。座位上,还残留着刚才那个男生的体温,但空气中,似乎萦绕着一丝林卿带来的、清冽又安心的雪松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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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周野通常只是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他不擅长任何球类运动,也害怕在集体活动中因为听不清指令而出丑。
王腾和那几个总跟他混在一起的人,抱着足球不怀好意地朝他走来。
“喂,聋子,过来守门!”
周野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知道这不是邀请,而是另一场捉弄的开始。
“他今天帮我整理笔记,没空。”
校园只是大环境,不会有特别多的校园生活描述,所以想看都市地位反转的宝宝稍稍忍耐[化了]
初恋剧情必须得有,否则小狗没法黑化[狗头叼玫瑰]
第一章有点玛丽苏,介意的可以跳看[菜狗]
小野:卿哥给的巧克力,这种香浓的程度,直达你的上颚。有些甜品,它的甜只是在你的舌苔上,但它的奶香是让你整个口腔包括你的鼻腔,都是弥漫着那种很香浓的味道。我是觉得大家女孩子真的可以囤一些好的甜品在冰箱里面,有时深更半夜突然想吃一口就可以取出来品尝一口
林卿:……恶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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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可以听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