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鬼屋的主人其设计意图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大家竭尽所能调动全部智慧,反复推敲之后,才勉强得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并给出了各自认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眼下最紧急的事情,是找到那个体型庞大的僧侣娃娃。
它究竟去了哪里?所有人一致认为,必须尽快将其寻回。
黄羽翎率先行动起来,事实上他早已提前做了一些信息搜集工作。
目前除了要找到僧侣娃娃之外,还有另一个情况令人关注:大多数人此时都停留在一楼,唯独周笔灰和朱志明不见踪影。
由于受到工作身份的限制,大家无法自由行动,于是几人暗中商量,决定组织一次集体旷工。
他们换上了由叶温缇设法弄来的仆役服装,试图以此遮掩身份,推迟被管理人发现的时间,从而为搜索行动争取更多机会。
不过还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周笔灰本是团队中武力最强、身手也最为敏捷灵活的一员,在这种需要频繁上下楼、环境复杂的青楼中,他本应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不在场。
顾辉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黄羽翎仍能察觉出他对周笔灰此时不见人影的不满情绪。
黄羽翎心中清楚,周笔灰在上一座鬼屋中的付出有目共睹,也值得每个人感激。
单是那份功劳,就是以抵消在这一关中他所谓的“缺席”或“不合作”带来的影响。
于是,在顾辉说话的同时,黄羽翎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坚定地说道:“你要相信周笔灰,我们毕竟是一个整体。”
顾辉面色依旧冷峻,应声回答:“我没有说不相信他。我相信团队中的每一个人,也相信我们七个人始终是在一起的。”
而此时的周笔灰,并没有在某一层多做停留。
他放弃了先前那种逐层窜逃、不断遭受打击的被动方式,转而调整了行动策略——集中全力向上攀登。
仅仅几天时间,他已经成功抵达三楼。
他们三人虽然容貌相同,与顾辉和朱志明不同,周笔灰却显得更受欢迎。
他不像前者那样僵硬不自如,也不似后者那般木讷羞涩,言行举止总是恰到好处,懂得收放之间的分寸。
当他第一次坐上新的轿子,步出轿厢时,向着女宾客们投来的目光淡然却并不漠然。
这个眼神戏被周笔灰演绎得恰到好处,微微一点羞涩为一点不自在。但也不明确的表示示好,而是一种自顾自地表达出自己。
过程自然,不刻意,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
哇,这种自然舒服刚刚好的清新气质,再配上周笔灰的脸监制是绝杀,自然成功引起了女顾客们的注意。
初步胜利。
接下来的考验,是陪睡环节。
作为团队中唯一真正拥有接待顾客经验的人,或者说作为鬼屋主理人的周笔灰,这个考验也是一点难度没有。
在生意场上,想要生意做得长久,不断地有回头客。就要做到既要让对方感到满足,又必须为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
他将这番考虑坦诚地说给楼层管事听,对方听后只是笑了笑,回道:“随你吧。”
得到默许之后,周笔灰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总体的思路是欲擒故纵。
具体细节举例如下:
当女宾客伸手触碰他时,他会突然松开手指,脸上浮现出一种禁欲而克制的神情,仿佛猝不及防的疼痛掠过全身,令他在瞬间绷紧身体。
他并没有流露出娇羞或谄媚,而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给予对方正向的反馈。让女宾客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强烈的身体反应,而这种反应并非简单的讨好,反而营造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微妙距离。
接着,他板着脸,神情似受惊的小兽,冷峻的面容上交织着怯懦与慌乱,眼中却隐约闪烁着一丝欣喜的光芒。
再然后,他望向女宾客,目光中带着渴望与柔情,身体却抗拒地向后微退,低声说道:“你别过来。”
这一番举止,既完成了接待的任务,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周笔灰由此成功获得了登台的机会,但是由于他的戏服上驻守的灵魂的唱戏资质一般,想要在戏台上表演获胜很难。
另一边,朱志明因唱戏获得的“奖赏”,身受重伤。
被棉线刺伤,造成皮囊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脸上鲜血淋漓,模样凄惨。
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几名仆役带着担架进来,将他抬上八楼。
圣水池中已放满温水,水流冲刷伤口时并未带来刺痛,反而迅速安抚了创口,并促进其愈合。
朱志明疲惫地睁开双眼,池水中漂浮的不是黄羽翎她们沐浴时所用的月季花瓣,而是一片片鸭掌形状的绿叶。
这叶子散发出淡淡的青草气息,似乎具有消炎镇定的功效。
朱志明在池中浸泡约半小时后,体表的伤痕已完全愈合,不见半点疤痕。
仆役见他外表恢复如初,便催促他离开水池。然而他仍能感到肋骨深处传来隐约的疼痛。
看来,这场沐浴仅治愈了表皮,内里的伤痛只缓解了不到两成。
朱志明舍不得离开这池水,但两三名仆役已上前将他拉起,替他换好衣物。
临走之前,他瞥见里间浴室还躺着一个人。
仔细望去,那人正是曾与他同台演唱的同伴,他不禁生出不满:“为什么他能泡这么久?我却不行?”
一名仆役冷笑一声:“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朱志明凑近端详,才发现水中躺着的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他霎时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圣水”,不是在救人,只是用来修复尸体皮囊的。
朱志明不禁联想,他自己、周笔灰、顾辉三人如今所使用的身体,也并不真正属于他们。
如果他死了,这副皮囊同样会被修复干净,交给下一个“使用者”。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一沉。
他光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与精神的双重冲击令他彻底崩溃,当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哇……我不想当帅哥了!我不想要这张脸了!”
可能是感同身受,那两名仆役似乎有了点恻隐之心,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默默退到门外,留给他消化情绪的时间。
朱志明抱头痛哭,涕泪横流,直到眼泪干涸、嗓音嘶哑,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嵌在门墙边的铜镜。
他用袖子擦去镜面的雾气,抬眼端详。
镜中,那张脸依旧俊美,他却第一次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
一阵冰冷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他后退一步,凝视镜中的自己,仿佛听见三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于心中对黄羽翎默念:“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就向你坦白心意。虽然我远远比不上周笔灰,但至少要说出来。”
又对母亲说:“你的婚姻失败与我无关,请别将那一切强加于我。”
停顿片刻,他再对想象中的继母低语:“我爸不是好人,但我祝你幸福。”
经过圣水初步修复的朱志明重返四楼,他以唱戏的声音为引,再次踏入场所。
这一次,他带着几分淡淡的忧郁,以及不卑不亢的气质,竟又一次赢得女宾客的青睐。
在接受组织人员的简单培训后,他熟门熟路地宽衣解带,完成了当日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