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男生们正经历着腥风血雨,女生们则在这间名为“青楼”的鬼屋中继续工作,虽不轻松,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七个人之中,算得上真正悠闲的只有黄羽翎。
想到这儿,她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这里没有手机可刷,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连续两天无事可做,黄羽翎拾起毛笔练字。
起先是默写曾背过的《论语》和古诗词,字迹娟秀工整。
写到最后,她开始撰写截至目前攻关鬼屋的复盘总结以及当下鬼屋的分析。
都说书写让人头脑更有灵感,在提笔书写的过程中,黄羽翎再度认识到,通关鬼屋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了解鬼主的设计意图。
如果把鬼主们当作高级设计师,它们除了惊吓玩家外,一定还会弄一些主题之类的吧。
正如“著名鬼屋NPC”周笔灰曾说过的:鬼屋的成功,要围绕体验感打造IP。
这一间鬼屋叫“青楼”,服务提供者为男性。
那么理所当然的,鬼主应该是女性。
这一点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黄羽翎一边写,一边无娴熟地伸手蘸墨,目光扫过桌角的僧偶娃娃。
那娃娃以浆得硬挺的白布缝成,连日与她相对,如今她已不再害怕,反倒像对待活人般同它说话。
她发现,越是与它交谈,自己的思路就越清晰,灵感也越活跃。
在这里,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活动范围限于房间。条件虽安逸,却与坐牢无异。
她只希望月经早点结束,好尽快回到楼下。
然而,她的经期一般有六天之久,如今才到第三天。
无奈地叹了口气,黄羽翎望向门外,正好看见护卫队押着一个新来的女孩走上楼梯。
女孩的头上和黄羽翎当初一样被戴了遮眼的黑帽。
黄羽翎心头一动,只觉那女孩的身形格外熟悉,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片刻,猛地认出竟是龙琴书。
龙琴书!
黄羽翎差点把心里的声音喊出来。
来到青楼这两天,黄羽翎已见过或间接了解过其他几人,唯独龙琴书始终未能得见。
她所在的女工区域虽和黄羽翎同在一楼,但一直被隔离把守,严禁外人进入。黄羽翎几次尝试接近,均被拦阻。
此刻意外见到龙琴书,黄羽翎激动万分,心里实在是有太多话想说,太多话想问。
把毛笔搁置在旁,黄羽翎轻声对僧偶娃娃说:“我的一位好朋友上来了,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
推开房间门出去,黄羽翎熟门熟路地守在员工专用浴池附近。
凡是从楼下上来的女性员工,都会被带到这里淋浴泡澡。
过了许久,龙琴书终于走完流程来到这儿。
两人对视,都是一惊,却碍于在场的女仆不敢拥抱。
面对女仆质疑的眼光,黄羽翎只好假装自己有问题要问:“请问这水池一天要换几次水?”
女仆微笑着摇头:“一次足矣。”
黄羽翎点头,仍舍不得离开。
见龙琴书即将被带进浴室,黄羽翎又找借口留在门口,向女仆解释:“我沙漠肌,蹭点水蒸气。”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懂,只看那女仆只略略一怔后,点头默许。
这下,黄羽翎更加胆子大了,她用眼神向龙琴书传达出待会找自己的意思,遂退回自己房间静候。
女员工的几间休息室都挨在一起,龙琴书应该能找到这里。
回到房间以后,黄羽翎开始清洗毛笔、整理物品。
须臾之后,龙琴书果然推门进来。
黄羽翎正要高兴地迎上去拥抱,龙琴书却猛地瞥见桌上的僧偶娃娃,脸色一变,侧身躲开。
黄羽翎察觉有异,谨慎地用唇语无声地问:“怎么了?”
龙琴书以目光示意娃娃,低声说:“它能听见。”
见黄羽翎面露困惑,龙琴书将她拉到房间角落,拢手贴耳细语:“我们在绣工坊就是做这种娃娃。据说只要它们的灵性足够,就能听见万物的声音。”
“万物的声音?”黄羽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判断有没有灵性?”
龙琴书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属于机密。”
她接着说道,“但你可以把它收起来,必须放回原来的木盒,其他容器都不行。”
黄羽翎很快找出木盒,将娃娃放入其中,镇定地放回柜子上。两人这才放松交谈。
龙琴书细细说起绣工坊的情况,表示女员工待遇不错,自己的作品多次受到领导赏识。
黄羽翎称赞:“你本来手艺就好,又善于和人打交道。”
龙琴书扯唇一笑:“可这里是鬼屋。这两样本领起不了大作用,最终还得靠你们。”
黄羽翎拍拍她:“没事,我们同舟共济。”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我来月经了。”
黄羽翎一怔:“你真来了呀,我还以为你是犯了这里的规,是叶温缇告诉你来这里躲难的。”
提起叶温缇,龙琴书摇头:“我知道她进了巡护队,但我们那儿对巡护队也严禁进入。我只匆匆见过她一面,连话都没说上。”
黄羽翎肚中痛经忽地发作了一瞬,于是随口吐槽了一句:“这里对女打工人这么友好,为什么没有治疗痛经的饮品?”
没成想,这题龙琴书会接。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饮品”的问题,反而语气平稳地解释起来,那神态却像是早已习惯了某种更深层的规则:“这个地方旨在维持秩序,而非提供关怀。就像我们制作僧偶——流程严格,但从不许诺结果。有没有灵性,何时显现,都由不得人。只能不停地做,直到其中一个被‘选中’。”
黄羽翎听得微微一怔,抬眼看向龙琴书。
她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龙琴书,你还是那个做梦都喊着要包养帅哥的琴子吗?”
像是骤然被这句话拽了出来,龙琴书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往常,傻傻发笑。
“完了完了,整天听她们说这些,我都被洗脑了!”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追逐吵闹的声音。
两人一惊,急忙关门,躲在后面,从门缝向外窥看。
只见两名护卫队员在追赶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不是别人,竟是周笔灰。
龙琴书压低声音,凑近黄羽翎耳边:“他怎么了?怎么会跑到八楼来?”
黄羽翎撇撇嘴:“鬼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
她嘴上冷淡,手指却不自觉地抠住了门框。目光仍紧追着外面那道奔跑的身影。
周笔灰在混乱中不断闪躲,看似毫无章法,却隐隐朝着这个方向跑来。
两名护卫队员追在后面,步伐不紧不慢,像在驱赶,又像在观望。
他突然加速,几乎是擦着黄羽翎的门前跑过。
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撞。
他额角有汗,眼神却极亮,匆匆一瞥,却仿佛藏了许多未尽之言。
很快,周笔灰被反扭住双臂,押往刑房方向。
脚步声渐远,走廊重回寂静。
黄羽翎轻轻吁出一口气,摇头低语:“也不知道动动脑子。”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担忧。
两人正要推门查看,门却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推,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是五六颗红枣,散落门边。
龙琴书愣了一下,俯身去看。
黄羽翎却捏了捏鼻梁,仿佛早料到似的。“别被这种小把戏骗了。”她语气平淡,“他最会撩逗女孩,外面不知有多少迷妹。”
龙琴书抬头瞅她,抿嘴笑了笑:“说得这么清楚,看来你没少研究他啊?”
黄羽翎哼了一声,正要反驳,却忽然顿住。她手中正捏着一颗红枣,上面竟隐约有字。
凑到眼下细看,是三个极细的小字:「谈一谈。」
她顿时收声,脸上的调侃渐渐褪去。
龙琴书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神情跟着认真起来。“你快去,我在这里帮你打掩护。”
周笔灰此次冒险闯入八楼,实则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护卫队的布防规律与行动模式。
连日以来,他暗自揣测:若只依靠拳脚周旋、避免正面动用武器,或许尚有一线胜算。
再加上对顾辉、朱志明等人所为愈发不满,他决定将多日观察转为行动,一口气闯至八楼。
不料刚踏上八楼不久,就被护卫队成员发现,一场追逐即刻展开。他不断闪转移动,试图利用走廊结构迂回,却终究难敌对方人数优势,最终被制伏,押送至刑房。
周笔灰心中早有预估,最多不过一顿鞭打,他自信恢复力尚可,这点代价可以承受。于是并不挣扎,任由刑房人员将他铐上镣铐,扯开上衣,等待鞭刑落下。
此处的刑房与一二楼配置几乎相同,然而第一鞭抽下,远超预想的剧痛顿时贯穿全身。
他完全没料到会痛到如此地步,低头一看,胸口已然皮开肉绽。执鞭人并未连续出手,而是略作停顿,冷静审视他的反应。
紧接着,第二鞭落下,疼痛依旧剧烈,但伤口愈合速度似乎比往常更快。
周笔灰心念电转,正犹豫是否该佯装昏迷,第三鞭又毫不容情地袭来。
此时,执鞭人紧盯他的双眼,不给他丝毫伪装的空隙。
鞭打与愈合反复交替,剧烈的痛苦不断累积,直至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昏迷。
这里的刑房人员只负责行刑,从不管后续处置。
昏迷不醒的人被随意丢在门口,等待护卫队统一回收。
黄羽翎凭借往日观察早已摸清这一规律,看准时机悄悄靠近,从怀中取出一小瓶粉红色液体,迅速灌入周笔灰口中。
他很快醒转过来,睁开眼,咂了咂嘴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黄羽翎笑而不答,嘴角却越扬越高,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笔灰仍镇定地望着她。黄羽翎笑道:“圣水!这里的圣水!”见他一脸不信,她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说:“女子的经血。”
周笔灰顿时胃里翻涌,几欲作呕。
黄羽翎早已跳开几步。
他强压下恶心,迅速闭眼继续装晕,在巡护队接近前,咽下所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