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别院
凌和月在院子里陪虞嫱散步,她整天说说笑笑,精神百倍,这让凌和月格外开心,连带着他的伤也好得飞快,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夏淮则是因为段云沉在别院的缘故,天天练剑一刻都不耽误,生怕段云沉抓到了他在偷懒。
段云沉则是正在厨房捣鼓午饭,虞嫱见他在做饭,对他好奇地很,段云沉和程泠成亲的时候,凌和月刚离家几年,那时候也刚好是虞嫱病得最重的时候,所以她并不认识段云沉,问凌和月他是谁,凌和月只说是朋友,段云沉也并不说明他和凌和月的关系,只是默默做事。
“让你的朋友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照顾咱们两个这可不太好。”虞嫱示意凌和月去帮忙,凌和月就老老实实去了厨房,见他进来,段云沉心意是领了,嘴上说:“去陪你娘吧,这里有我就好。”
凌和月默默挽起袖子,把桶里的草鱼捞起来,摁在砧板上刮起了鱼鳞,他道:“我娘叫我来帮你,她就是这样,对谁都很好,你就让我帮你吧。”段云沉了然,他笑道:“好吧,有你帮忙我事半功倍。”
凌和月一边刮鱼鳞一边问:“你介意吗?”“介意什么?”段云沉偏头看他,凌和月漫不经心回他:“我跟我娘只说你是朋友,你介意吗?”“这有什么,你不愿意的话不说就是了,我不介意的。”段云沉丝毫不在意凌和月难以启齿的纠结,他只要凌和月喜欢他就足够了。
“我不是不愿意...”凌和月眼神有些飘忽,他刮鱼鳞的动作慢了下来,小声说:“我是...想再等等,等你在我娘面前...混熟了之后...我再说她就能接受了。你放心....我娘她人很好的...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凌和月声音越说越小,段云沉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笑逐颜开,心里开心得不行,打趣道:“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了,让你娘放心让你跟着我过日子,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你就说,反正说不说的也没太大差别,就是想亲你的时候,得钻钻空子。”
“段云沉!”凌和月听他这么没羞没臊说亲不亲什么的,手上刮鱼鳞都使老大劲儿,“你怎么老是想着这些东西,在我娘面前,你不许亲我...”“那就是说不在你娘面前就可以喽。”
不是这个歪理。
凌和月手下的鱼突然一个扑腾,甩了几片鱼鳞在凌和月脸上,他手忙脚乱摁住,一菜刀把那鱼拍晕,段云沉见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脸上还沾了几片鱼鳞,便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把鱼鳞从凌和月脸上取下来,凌和月瞪了他一眼,想到他刚才的话,说:“我现在一身鱼腥味儿,看你嫌不嫌弃。”
段云沉取下了鱼鳞,顺手捏了捏凌和月的脸,悠然道:“不嫌弃,不亲你,下回争取你同意,好不好。”他语气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凌和月,凌和月神情微顿,情丝蜿蜒心头,他知道,自己又动心了。
好在段云沉爱他,好在他也爱段云沉。
虞嫱在窗外瞥见 凌和月和段云沉对视,一个有情,另一个有意,漫溢的爱意几乎盈满整个厨房,她已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情爱一事是最朴素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便根本无法遮掩。
“吃饭喽。”夏淮把菜摆好,等段云沉落座之后他就火速夹了个大鸡腿,边吃边感叹:“还是师父你做饭好吃。”凌和月给虞嫱盛了满满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段云沉看着凌和月对他娘这样的孝顺,突然想到那天他给虞嫱诊脉,他看出来其实平稳的脉象之下,暗藏凶险,只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但愿来得晚一点,让凌和月再开心得久一点,他的念想就是他的娘,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饭后,凌和月陪着虞嫱在树下练字,那是她从前的爱好,写字能静心,她也写得一手好字,凌和月就差远了,他少时虽然习过字,但之后的日子里再没动过笔,生疏了很多,所以当虞嫱把笔递给他的时候,他连连摆手拒绝。
“试试吧,娘十多年没看过你写字了。”虞嫱把他拉到石凳坐下,铺开宣纸,凌和月只好硬着头皮握笔:“写什么?”他偏头看虞嫱,她笑笑,说:“还记得小时候常在你睡前给你念的诗吗?”“记得。”“便写那句吧。”
凌和月凭着记忆,端正身躯,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日...暮...”“横平,竖直。”虞嫱俯身握住凌和月的手,教他写得更好看。“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凌和月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写着,虞嫱松开他的手,看着凌和月认真写字的模样,恍惚回到了他小的时候,在程家的院子里,那时候的凌和月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他从小便很活泼,很讨人喜欢。
可即便他那么活泼好动,写字的时候却能静下心来,端正身体一板一眼写字,十多年了,日子一晃就过了,凌和月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微字,他的身影好像和十多年前的程言重合了,跨越了十几年的苦难和痛苦,程言的灵魂在此刻又回到了凌和月的躯壳里,融为一体。
“段...云沉,他是叫这个名字吧。”虞嫱的声音传来,凌和月顿了顿笔,停滞了片刻,正料想虞嫱要说什么,却听她直言道:“你喜欢他?”宣纸上晕开墨渍,凌和月停住了笔,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而后闷闷点头。
“那他呢,他喜欢你吗?”虞嫱脸色平静并不惊讶,凌和月不想瞒她,便如实说:“喜欢...”“那便好。”虞嫱摸了摸他的头顶,缓声说:“两情相悦,就足够了。”
“您不介意?”凌和月放下笔,无比认真地看向虞嫱,他和段云沉可都是男人....虞嫱温柔道:“阿言,你还小,你不懂得世间情爱最难得是两情相悦,有时候并不是成亲了或者有了孩子就算两情相悦,要心意相通,要互相理解,如果你确定他与你是相爱的,我又有什么理由介意。况且,你在外面的岁月实在是太久...我只想你开心快乐,旁的都不重要...”
凌和月从这段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拧着眉头,问虞嫱:“您和父亲....不是?两情相悦?”虞嫱点点头,她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你父亲爱慕我的容颜,而我需要程家的势力去庇护我的母家,我明知我自己不爱他,还是选择了他,为此我辜负了真正爱我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和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
这是虞嫱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从前的事,可他明明记得,程家的人说,父亲宠爱母亲,原来竟是...因为母亲年轻时的容颜,虞嫱抚摸着凌和月的脸颊,对他说:“可我不后悔嫁给你父亲,因为你,自从有了你,我便不在乎什么情爱了,你已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阿言,娘希望你往后的年华里日日觉得生命可贵,希望你明白,人生贵在珍惜,知足。”
“娘...”凌和月听进去了,他抿了抿唇,回道:“我明白。”
虞嫱耗费了很大的精力说完这段话,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强撑了许久了身体还是摇摇欲坠,于是她艰难地维持住身躯,勉力道:“阿言,娘累了,扶我去歇息吧。”
凌和月扶着虞嫱到了房里,贴心地扶着她躺下,虞嫱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可她已经渐渐看不清凌和月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本来以为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哥哥!”屋外传来程彦的声音,凌和月怔了怔,便见夏淮把程彦拦在屋外,他便起身离开了床边,虞嫱眼前的最后一丝光明看到了便是凌和月飘然而去的衣角。
“程彦?”凌和月没想到他会出现,夏淮并未收放松警惕,直到段云沉出现,他才收回了剑,“姐夫?”程彦也没想到会看见段云沉,心里想的更是,这人怎么老是和程言黏在一块。
段云沉冷冷打量着他,并未说话,程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拉住凌和月便要带他走,嘴里说道:“姐姐非要闯公主府,去看公主的尸体,你快帮我劝住她,免得她脑子一热,牵扯进了党争之事。”
凌和月被程彦拖得险些摔跤,段云沉托住他的身体,以剑指敲到程彦手背上,程彦手上一痛,便松开了凌和月的手,他仍急切道:“我想来想去,可能她只听得进你的话,你帮帮我,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她不该去的。”
“好...好吧。”见他这么急切,凌和月只好答应,程彦从来没开口要求过他什么,若是力所能及,帮帮也行,“我会去劝她的,你放心好了。”
“那好,那你快跟我走吧。”程彦看见段云沉就有点发怵,怕他觉察出什么东西来,旁的话他也不说了,转身便带着凌和月匆匆离开。
程彦一路将凌和月送到程泠的院子门口,又寻了借口匆匆离开,临走前又万分恳切嘱咐道:“哥哥,你可得帮我劝住姐姐。”凌和月点点头:“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