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稻芽 第17章 同你讲话了吗？

芽芽抱着沉甸甸的米袋，一路小跑着回家，脑中回响着赵英适才的话，步履也随之变得轻快了一些。

“原来是要这个？当然没问题！嗨呀那就是你陈大哥赶车的时候拦路的木头，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那一丝激动直至她抵达家门仍未退去，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里屋门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然后轻手轻脚地踏入屋内，转向了灶房。

芽芽将米袋搁在灶台上，吹燃了灶火，抓了一把白米洒进锅里，刚准备倒水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分了一小半出来放了回去。

熬上粥，又把那几个馒头拓在锅盖上韫着，芽芽方才出了灶房，推开了里屋的门。

走进去时，齐霁还在床上睡着。

芽芽呼吸微滞，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在离床榻仅半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

她走近，恰好挡住了早晨微刺眼的光芒，齐霁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轻哼几声，随后转向芽芽，轻轻翻了个身。

芽芽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蹲了下来。

随着齐霁的动作，有几缕乌发丝丝缕缕飘落床沿，柔软的铺陈开来，芽芽眼中光芒闪动，犹豫着抬起手，捻起一缕发丝，珍宝似的捧在手里。

他的头发真漂亮。

芽芽当时心里便只有这般想法。

庄子上的人通常对自己的头发都不甚在意，长期下地干活的人，能每日洗澡换衣都算是够讲究了，除了周玉，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漂亮，柔顺，又黑亮的头发。

更何况周玉平日里都是束发，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捧在手里细细打量了。

嗅动间，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胰子香气，那是齐霁上回洗澡的时候芽芽翻箱倒柜给他找出来的，由于芽芽平时都不舍得用也不大洗澡，所以还剩了很大一块，估摸着还够他用一段时日呢。

芽芽轻轻抿了抿嘴唇，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耳尖无故泛起了微红。

今日她也洗澡吧，也打胰子洗。

或许是芽芽待的久了，齐霁若有所觉，他朦胧间睁开惺忪的眼皮，立刻便看到了芽芽那布满雀斑的清瘦面庞。

少女正低着头，眉梢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芽芽？”

齐霁撑着胳膊坐起身，芽芽被他的声音吓得心里一跳，脸上表情凝滞，半晌，略带尴尬的站起来。

“啊呀，恁醒咧？”

“嗯……什么时候了？”

齐霁揉揉眼睛，那头漂亮的乌发随意的披在脑后，却丝毫不显凌乱，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绸缎一般。

芽芽看的心痒，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将视线挪向窗外。

“哦哦，应当快辰时了，俺煮了粥，赵娘子还送了俺几个馒头，快起来吃吧。”

“你出门啦？”

齐霁脑袋发蒙，下意识又问，眯着眼看着像又要倒回去了。

芽芽憋着笑点了点头，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半强迫的将他从床上带起来。

“好啦！快去洗洗咧！”

洗漱完坐在桌前，粥也快熬好了，芽芽盛了一碗，配着咸菜馒头端上桌让齐霁先吃，自己则是在灶房磨蹭了一会儿，才端着剩下的粥出来。

齐霁看着面前那沥得恨不得只剩下白米粒的“粥”，有些怔愣。

“原来的米吃完了？”

“哦…俺有点吃腻糙米咧，所以今日才想着换换口味，恁快尝尝，可合胃口？”

芽芽笑着把装了馒头的盘子往齐霁那边推了推，接着就端起自己的碗，夹了一筷子咸菜，一边喝一边暗戳戳观察着齐霁的反应。

所幸，齐霁吃的很香，甚至最后还要再来一碗。

饭后，芽芽洗好碗筷走出灶房，便看到齐霁正捏着抹布，一边动作生疏地擦着桌子，一边还不断地将散落的发丝拨至耳后。

可惜他的头发既密又长，不管怎么整理，发丝总是不听话的垂落下来。

芽芽嘴唇勾了勾，脑海里萌生出一个好想法，转身进了屋去，从装衣服的箱子里翻找出一个小匣子。

打开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头绳。

她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头绳，然后就跑出去，叫了齐霁一声。

齐霁闻声顿住，回过头时，还有半边头发遮在眼前，看着有些呆萌。

“俺帮恁扎扎头发吧！”

晨光慢慢爬上院外的竹篱，一阵穿堂风忽起，树荫沙沙作响，惊起两只黄雀，扑棱着掠过一片又一片菜畦，陈旭搬着木头转过田埂，正撞见周玉提着竹篮往这边来。

“又给芽芽捎好吃的呀？”陈旭笑着用汗巾抹了把脖子，掂了掂手里那不算粗壮的木头。“我也正要去那丫头家呢，一道儿吧？”

周玉脚步一顿，对着陈旭腼腆地笑了笑，便提着竹篮迎了上去。

“陈大哥呢？陈大哥是去做什么？”

“哦，是阿英说那丫头早上来买白米，要走的时候看见门口这木头，便向她讨，我刚才回去，阿英就让我先给她送去。”

陈旭说着拍了拍手里的木头，这木头是杉木，材质不算上乘，却也结实，也不知道那芽芽捡去要做什么。

周玉顺着陈旭的手看去，却没有认出那是什么木头，颇为困惑的嘟囔了一声。

“她要木头做什么？”

两人转过爬满爬山虎的土墙，很快便看见了芽芽那围着一圈篱笆的小院，芽芽正背对着他们，踮着脚往齐霁头上缠红头绳。

青年垂落的发丝泛着鸦青色的冷光，被小姑娘灵巧的手指编成麻花辫，两人的嬉笑声隐隐约约飘散在空中，从外人看来，简直就像一对热恋中的眷侣。

周玉双眸一凛，一股火气冲上头顶，恨不得即刻上前去把他们分开。

“哎呦，倒叫人不好意思打扰啦！”陈旭突然扬声，惊得院中二人皆是一跳，周玉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松开，喉结重重滑动两下，突然大步跨过门槛，砰的一下，把篮子撂在院中石桌上。

“周娘做了些桑葚糕，让我给你送些来。”周玉的声音像淬了冰，面上更是不善，齐霁侧目看向他，意料之中的收了一记眼刀。

齐霁倒也不在意，对周玉和善的笑了笑，“谢谢你啊……”

“同你讲话了吗？”

齐霁便又求救似的望向芽芽，芽芽略带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的挡在齐霁身前。

“啊…谢谢恁咧，俺回头做些美容的膏子，恁给周婶子捎去吧？”

“不用了。”

周玉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转头一屁股在石凳子上坐下了，见气氛不对，陈旭也识趣的没再多留，最后又看了齐霁一眼，就留下木头匆匆离开了。

齐霁和芽芽面面相觑，两个人也不敢笑了，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一个不对又惹这位“小少爷”生气。

周玉这么赌气般呆了会儿，许是自己都觉得无趣，目光扫过呆愣愣的杵在一旁的二人，最后落在齐霁的红头绳上。

这头绳他还从未见芽芽扎过，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舍得了？！

“怎么舍得给他这么漂亮的头绳？你还从未送过我这种东西！”

“有的！有的！”

芽芽“噔噔噔”跑进屋内，急匆匆又取了一个红头绳出来，本想直接递给周玉，谁料周玉见她伸手，嘴巴一撇又不乐意了。

“我也要你给我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