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向袁蓉虚伪的面具:“婶婶,您和叔叔要是真的为了我和奶奶好,就请以后不要再来了。以后见了面我还会叫您一声婶婶,不想闹得太难堪。”
袁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层和善的假面迅速剥落,眼里逐渐没了温度,只剩下精于算计的冷光:“我就是来看妈,你一个做侄女的,应该没有权利阻止我吧?”她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利。
季舒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那好。您和叔叔既然这么惦记奶奶,这么多年了,也没给过一份抚养费。从前的我都不计较了,从现在开始,您和叔叔每个月给足抚养费,我就让你们来看奶奶。”
她的目光锐利,直接戳破了对方最后的遮羞布。
黎遇抱着双臂倚在货架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就是季舒,哪怕没有他的保护,她也从来不缺独当一面的勇气。她身上永远有一种野草般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在逆境中也能顽强地开出花来。
袁蓉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季舒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她知道,她这位精明的婶婶正在心里飞快地权衡利弊,计算着得失。
“行,”袁蓉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重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回家跟你叔叔商量商量。”
她指了指放在收银台上的那几个袋子,“这些东西你们就收下吧,改天我带青云过来看看奶奶。”说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带着一丝仓促的意味。
黎遇走上前,翻看了一下袁蓉拿来的东西。袋子里确实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一件手感柔软的羊毛衫显然是给奶奶的,还有一件剪裁精良的呢子大衣,标签上的价格令人咋舌,是给季舒的。
“怎么处理?”黎遇用指尖敲了敲那些包装精美的袋子,抬眼看向季舒。
季舒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留下吧。再不喜欢,她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我还没清高到能把四位数的大衣说扔就扔。”
黎遇突然低笑出声,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刚刚做得不错。”他的动作亲昵,带着一丝宠溺。
季舒拍开他的手,故意板起脸:“没大没小!来这么久了,从来没听你正经叫过我一声姐。”
“不叫。”黎遇拒绝得干脆利落,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叫一声我听听嘛,”她学起李蕊调侃他时的语气,故意拖长了音调,“小黎弟弟——”
黎遇的手突然盖住季舒的头顶,然后平行地划到自己锁骨的位置,不答反问:“你多高?”他的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季舒不以为意:“160啊,怎么了?”
黎遇强忍着笑意,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这个细微的表情没逃过季舒的眼睛。
她踮起脚,一把拧住黎遇的耳朵:“笑什么?嫌我矮了是不是?”她的脸颊微微鼓起,像只被惹恼的小动物。
“没有,但是……”他被她拉着被迫弯下腰,两人视线终于平齐,“27cm的身高差,让我管你叫姐,合适吗?”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
“你一个98年的,叫我94年的一声姐,很委屈你是吧?”季舒不满地嘟囔,手上却没松开。
黎遇的笑容突然变得玩味起来,他捏住季舒的后颈,稍稍用力,把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他盯着季舒的眼睛,目光深邃,缓缓开口道:“我只会在一个地方叫姐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什么地方?”季舒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但黎遇的手牢牢地固定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努力想平复,却发现只是徒劳。
“床、上。”他盯着季舒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咬得极慢,极清晰
……
季舒狠狠一怔,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出这两个字的冲击感让她久久缓不过神。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藏的挺深啊,小黎弟弟。”她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心里早就掀起了一场雷暴雨。
“还有更不为人知的一面,”黎遇的手指轻轻划过季舒的腰侧,那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触感,引得她一阵细微的战栗,“你想试试吗?”他的眼神像带着钩子。
季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反而迎着他挑衅的目光,踮起脚抓住他的衣领,仰起脸直视他:“终于舍得给我睡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努力装得大胆而直接。
他揽在季舒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两人的身体瞬间紧密地贴在一起,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空调散出的冷空气吹不散这一室绮旎,黎遇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啃咬季舒的脖颈,唇缝间溢些轻喘,听得季舒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只能依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
就在两人都意乱情迷、理智即将溃堤的边缘,楼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那声音如同冷水泼头,瞬间将所有的暧昧气氛驱散得无影无踪。
季舒猛地从黎遇怀里挣脱出来,脸上情潮未退,却已被惊恐取代。两人都在楼下,那楼上只有奶奶!
他们也顾不上货架上被撞得掉了一地的零食,季舒一步跨两个台阶,疯了似的往二楼冲。黎遇反应极快,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边护着她防止她踩空摔倒,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楼上的情况。
奶奶的房门被季舒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门楣上的风铃被震得叮咣乱响,那急促又杂乱的声音,像极了恐怖片里渲染紧张气氛的背景乐。
房间里一片狼藉——床铺凌乱,被子和各种颜色的药片散落一地,床头柜上倒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奶奶的下半身还在床上,上半身却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灰白,毫无声息。
“奶奶!”
季舒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她扑跪过去,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到老人的人中处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那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的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黎遇稳稳地扶住她,迅速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她手里,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打120!”
手机在季舒手里几次打滑,险些掉在地上。她的手指不听使唤,拨号键按了几次都按错。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电话终于被接通后,季舒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边传来了护士职业化的、礼貌的问候:“喂,您好,这边是临宜市医院,请简单说一下患者什么情况。”
“我奶奶她……她不知道怎么了,昏、昏迷了……”她急得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黎遇见状,一把抢过手机,语气沉稳而清晰,与季舒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您好,这边有一位七十四岁女性老人,目前陷入昏迷,意识丧失,气息微弱。请马上派救护车过来。地址是临宜县人民路东段,‘舒心超市’。”他言简意赅地复述了情况和地址后,利落地挂了电话。
“救护车二十分钟内到,别急。”黎遇握着季舒的肩膀,试图将一丝冷静传递给她。
但季舒现在已经几乎听不进任何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奶奶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稍微回过神,她下意识地想动手把奶奶抱回床上,却被黎遇及时制止:
“别动!这种情况不能随意移动老人,不知道具体病因,乱动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他的语气严肃而坚决。
季舒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黎遇紧绷的下颚线和冷静的眼神,慌乱的心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丝依靠,莫名地安定了些许。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救护车急促而尖锐的鸣笛声,像撕裂寂静夜空的一道希望之光。
几个穿着白色救护服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快步上了楼。
他们看到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的老人,又迅速检查了一下现场,给出了专业的判断:
“家属意识很好,没有随意移动位置,这是正确的。在不明确病因的情况下,盲目移动确实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季舒惊讶地看了黎遇一眼,没想到他刚才的阻止竟是如此正确和关键。
黎遇对上她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别怕,有我在。
老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季舒刚跟着上车,黎遇也准备上来,却被一位工作人员拦了一下:
“按规定,暂时只允许一位家属陪同。”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你们俩,谁是直系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