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源头的旅程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二天，宋书泱和顾望墟请求觐见海王，王座之上，海王的目光依旧深邃难测。

“陛下，”宋书泱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负责，“关于小公主殿下之事，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或许能从根本上化解当前的困境。”

海王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顾望墟上前一步，接话道，他的声音沉稳，充满说服力：“我们认为，公主殿下的问题在于，她对陆地与人类的认知建立在虚幻的想象之上。禁锢只能压制行为，无法扭转思想。唯有让她亲眼见证，才能击碎想象。”

宋书泱顺势抛出核心提议：“因此，我们恳请陛下，允许我们带领公主殿下进行一次短暂的外出。我们选择的目的地，是沉船之壑。”

她刻意提到了一个位于王城边缘，靠近已知危险区域，且布满历代人类沉船残骸的地方。

“那里遍布人类的造物残骸，”宋书泱继续阐述，话语如同精心打磨的刀刃，“它们无声地诉说着人类在海洋力量面前的脆弱与不堪一击。让公主殿下亲临其境，让她明白，她所迷恋的，不过是短暂易逝的泡影。我想这比任何言语说教都更为有力。”

为了取信海王，顾望墟更是主动提出了限制条件：“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请求陛下派遣一队精锐卫士同行，既可保护公主安全，也可监督此次教学。我们愿立下承诺，仅在一个潮汐周期内返回，并确保公主殿下不会脱离我们的视线范围，接触任何真正的人类。”

海王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王座，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似乎在衡量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背后的意图。殿内只有水流轻柔的声响，压力无形中弥漫开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个潮汐周期，沉船之壑。”

他目光最终落在宋书泱身上。

“可以。我会派一队皇家卫士随行。记住你们的承诺。若我的女儿有任何闪失，或是未能按时归来……”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中的威胁，如同深海的压力，清晰地传递给了两人。

海王的许可如同一道带着倒刺的枷锁。回到客房区后，顾望墟以“塞斯弥家族需内部商讨教学细节”为由，将沈确、山狼、隐者、罗洛和胡凯全部召集到他的房间。

“诸位，” 顾望墟开门见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将决定能否在这个世界继续下去。我需要你们的配合，但也给予你们知情权——因为风险，会是共同承担。”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计划的真相和盘托出：小美人鱼和女巫的交易、海王的限制，以及他们打算借此机会前往深海漩涡获取“巫婆之咒”碎片的目的。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流仿佛都凝固了。

沈确脸色发白，但强忍着没叫出声。罗洛惊恐地捂住了嘴。胡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竟露出一丝“这才像样”的兴奋。山狼眼神锐利如刀，隐者则完全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疯子。” 山狼最终吐出两个字，但并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问，“现在说出来，算计划？”

“也是形势所迫。山狼和隐者，你们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一旦我们制造混乱脱离队伍，皇家卫队的首要目标是追回公主。需要你们在第一时间，以‘保护公主’为名，制造合理的障碍，延缓追兵的最初反应速度。当然如果最终失败了，我们需要强行突围，那你们就是我们的依仗。”

“胡凯和罗洛，你们需要在我们到达预定矛盾点的时候触发意外，那边有一片珊瑚林，附近有大型的电鳗和水母，只要能惊扰到它们，那么卫兵的注意力就会被拉开。”

“沈确，在混乱时，你要表现得惊慌失措，进一步扩大混乱范围，为我们的脱离创造掩护。”

“我和宋负责带领小公主，在混乱发生的瞬间，全力冲向深海漩涡。”

就在这时，顾望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包容：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确保每个人都听清，“我清楚，这个计划将所有人置于险地。如果有人不愿参与，现在可以退出。”

他此话一出，连山狼都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退出的人，不会被视为背叛。”顾望墟清晰地说道，“你们可以留在王城。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获取的线索会共享。如果我们失败……”

他顿了顿，给出了承诺：“我会在混乱发生前，给你们制造一个‘被迫留下、试图阻拦但未果’的合理借口，让你们能向海王交代，最大程度保全自身。”

本有些犹豫的罗洛，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松开。她看着顾望墟清澈而坦诚的眼睛，那份愿意为他人考虑、甚至为不愿加入的人铺设后路的善良与担当，打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深吸一口气，原本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神变得坚定。

“我……我加入。”罗洛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微颤，却不再退缩，“顾先生，我相信你。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她的表态，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连一向暴躁的胡凯，都收敛了些许戾气，撇撇嘴道：“行吧行吧，算我一个！总比待在这鬼地方当园丁强！”

沈确更是差点感动得哭出来：“大佬，我一定会跟好你们的。”

“很好。”顾望墟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最终定格在宋书泱身上，“那么，我们按计划行事。现在，各自准备，记住自己的任务和时间点。明天中午在大门口集合行动。”

众人带着各自的使命，无声地散去。

就在宋书泱和顾望墟紧锣密鼓地最终确认计划细节时，一位宫廷侍女来到了小美人鱼的寝殿，向她传达了翌日将随同塞斯弥贵客前往“沉船之壑”的旨意。

她几乎能肯定，这就是宋书泱行动的信号！那个承诺，正在变成现实。

然而，这份激动如同潮水般刚刚涌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拍碎。

传达旨意的女官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门外两名气息沉稳的皇家卫士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如同雕塑般静立在一旁。寝殿外巡逻卫兵的频率似乎也增加了，那规律划水声像一道道无形的栅栏，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无法离开寝殿半步，更不用说像上次那样，悄悄溜出去与宋书泱会面了。

小美人鱼焦灼地在华丽的寝殿内来回游动，银白的尾鳍不安地摆动着。她几次游到窗边，望向宋书泱客房所在的方向，但厚重的、装饰着珍珠母贝的珊瑚窗棂阻挡了一切。

她知道，明天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要么，奔向那个或许能赋予她灵魂的渺茫希望；要么，迎来比禁锢更可怕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