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娅看见温媛比出的数字,心里一惊。这个家庭对孩子的要求极严她也是知道的,但有时候她真的很担心温媛的身子能否吃的消,同时也非常佩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
“哦我的天哪宝贝,那你现在还好吗。10个小时?你母亲也真敢想,我的天,回头我真得跟你妈妈好好的说说,这怎么能行。”
温媛开口,平静地说“没事的老师,我习惯了已经。”
戴维娅却态度坚定:“那怎么行?要是说你是艺考生,每天十个小时都算少的,但你是个文化生,舞蹈只是你的业余而已。凭我对你母亲的了解,你肯定是高强度无休息练了十个小时,但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的,你是可以休息的。”
温媛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重复说了一遍:“真的不用,老师,我们开始上课吧。”
戴维娅十分不理解,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肯定早就跟父母撒娇卖萌说不行了,但温媛偏不。见她态度坚定,戴维娅只好作罢。
倒也不是温媛不想和林曼撒娇卖萌说不行,只是有什么用呢?温媛永远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战胜自己别扭的性格去找林曼撒娇,以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林曼说了什么?哦,她当时说:媛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用这种自降身段的方式,去谋求他人的欢心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温媛那时候还小,有很多词都听不明白,但她却能感觉到妈妈生气了,她不开心了。于是小小一只的她,收起了撒娇的姿态,茫然的看着生气的母亲,不知所措,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妈妈不喜欢,我不能再做了。
久远的回忆涌入脑海,温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儿,可能是…戴老师疑惑不解的表情吧。
思及至此,温媛第三次对戴维娅说:老师,我准备好了,开始上课吧。
事不过三,戴维娅无法,只能迅速的转化为了工作状态。
“那说说吧,这十个小时,你都练习了什么?”
“软度,基训,身韵,毯技技巧,刚才刚转完平转和串翻。”
戴维娅眉头一挑,“也就是说还差剧目没练对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打开音响“行,先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想想动作。”
三分钟过后,音响里响起剧目《追风少女》舒缓的音乐,温媛的肢体也随音乐开始舒展,凭借着肌肉记忆做出相应的动作。
音乐整体节奏轻快舒畅,主要讲述的是少女在草原上自由奔跑,与风共舞,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与风婆婆诉说,她在草原上尽情的舞蹈,化身为自由的风。
温媛现在跳的是在草原上自由奔跑这一幕,她的舞步变化万千,时而因平转所踏的小碎步时而是大跳所要的叉跳,又时不时来几个四位转。她全心全意投入舞蹈,流畅的做着动作,直到音乐停止,她的身姿也就定格在了最后一个动作上。
戴维娅适时的鼓掌“宝贝,你真的很棒,如此繁琐的动作,你只做了几遍而已,竟然可以连接的如此流畅,你真的很让我惊喜。”
“不过……”她话锋一转“宝贝,你知道《闲风少女》她的内涵吗。”
温媛有些疑惑“老师,请讲”。
“闲风少女,顾名思义,悠闲的追风少女。少女在草原上长大,生长在草原这一环境中,生性热情奔放,不羁洒脱,向往自由,身为少女,她有着妇人没有的灵动活泼;身为草原儿女,她不似江南女子那样的温婉端庄,更多的是一种落落大方,而你的问题,在于你只是把剧目中的动作一比一复刻了出来,但我感觉不到你的舞感神韵。我可以感觉到你跳的很认真,但是我从你的眼神中,表情中找不到少女追风的热烈和追求自由的渴望。”
听到老师指出的问题所在,温媛陷入了沉思。她从小在妈妈的安排下长大,妈妈让她做的,她会尽力做到完美;妈妈禁止的,她就从来不去接触,同龄人当中,她永远是最安静最听话的那一个,所以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别人对她的赞美。虽然说以前在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时候,会经常看到这个词,但她一直不能窥破其意。她只当是一个晦涩的词,但如今却成了她需要表现的。
这个智商极高的少女,罕见的有些迷茫,就像小时候一样。戴维娅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问出了一个令她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老师,所以,自由该怎么做?”
戴维娅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苍白的文字去生动地描述这一神圣又伟大的词语。
曾经的殖民地人民用毕生去追求的,被囚在小方天地的鹰隼至死都没有得到的,就这样被一个女生以轻松疑问的方式问了出来。
她深深的看着温媛,她只知道,这个家庭对孩子的管控极其严格,却没有想到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怜悯,怜悯的背后却是莫大的悲哀。一个即将成年的学生,这么多年来竟然不知道自由的滋味。
戴薇娅想帮帮她。
“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草原上长大的姑娘,最为自由:她可以骑在马背上,策马扬鞭去追逐落日余晖、她可以躺在广袤的草原上仰望天上的星辰、她可以光着脚丫踩在春天的嫩草地上尽兴的撒丫奔跑、她可以下到清澈见底的溪河中踩在多状硌脚的鹅卵石上、她可以抚摸羔羊细腻的绒毛、她可以振臂学习在高空盘旋的雄鹰……”
戴维娅说着说着,便舞了起来,温媛看着她的老师翩然起舞,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节拍,但温媛就好像真的被戴维娅的舞步所带到了广阔无边的大草原,欣赏到戴维娅所说的一切……
一舞毕,温媛也好像懂了。
戴维娅最后走的时候,看着温媛叹了不知道第几次的气。因为她也不知道,让一个被掌控的女孩知道她的掌控者不让她知道的事,究竟是好是坏。
一天又在忙碌中偷偷溜走,夜晚的灯光陆续接连在一起,形成了五彩斑斓的城市夜景。灯红酒绿,喧嚣扰攘,更多的人从房门中走出,沉溺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里。
但有人,仍被安排在华丽但孤寂的房间,完成着今天未完成的任务。
温媛房间的灯,自打开就再没关闭过。她按了按酸痛的肩膀,抬手看表,22:42。“还有一个小时十八分钟就可以休息了”,她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接着又投入了高强度的学习中。
还有人,在温馨的房间里,准备着明天要用的东西。常悦从房间的角落里拎出书包,拿出里面已经破的不能用的拳套,皱皱眉头。
“又要换了啊,这才用了几次,真不耐用。”
她烦躁的把散着的头发往后扒拉下。
“啧,又得新买一个,看来明天只能空手上阵了。”
常悦花了几秒钟时间在脑中筛选了一下可能成为她对手的人,然后得出一个答案“嗯,应该可以。”
这是常乐薇的声音从浴室传出:“阿宝——浴袍,快帮我拿一下!!”
常悦无奈,停下手中动作,从身后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蓝色浴袍“不对不对,不是这个”转而伸手向更深处,掏出一件粉嫩嫩的。
“阿宝!你妈快被热死了,你知道多热不!快点啊!!”
无视掉亲妈的鬼哭狼嚎,常悦这才拿着浴袍走向浴室。
常悦的手很好看,她是天生的白皮,手自然显得干净,手指纤细,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常悦经常吃蔬菜,所以维生素丰富,指甲也亮亮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温润的光,青筋在白皮肤下若隐若现,为之增添了一份清冷神秘。因此,她只是抓了一件普通的浴袍,却有种抓着上好丝绸的感觉。
她将浴袍递进去,被常乐薇一把夺过。
“啊!空调的味道,我知道。这!才是舒适的温度啊”常乐薇穿好浴袍就赶紧从浴室里出来进入凉爽区“阿宝,不过你拿个浴袍,速度有点慢啊,不像你啊。”
“哦,刚开始拿错了”她也不说是拿错了那个。
见常悦不想多聊,常乐薇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所以阿宝,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你见了没。”
“?”常悦对上一脸神秘的常乐薇,面上疑惑“什么东西?没见。”
“那要不你找找?”
常悦嘴上说着“不找,我没那么无聊”,但身体:却很诚实。最后,她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个翠绿色圆环,是用四叶草编制而成,还用几多小白花做点缀,十分结实。也不知道做这个的人揪了多少四叶草。
常乐薇凑过来“怎么样,阿宝,好看不。”
常悦拿着草环,默不作声,常乐薇还以为她不喜欢,赶忙解释“我就是在游乐园听到你想要了,就给你做了一个,阿宝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你别不说话啊。”
常悦不是不说话,她很想说,她想说“我不是很想要的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但当她对上常乐薇亮晶晶的眼眸,这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也没想到会被常乐薇认为是自己不喜欢。
常悦赶忙开口“我当然喜欢,这可是你给我做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说完后,她感到鼻子有点酸,一种莫名想流泪的冲动占据了她的脑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有一瞬间的冲动。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个人,把你随口一说的话放在心上,会因为你的情绪而变化,她在意的只是你收到这个东西开不开心,而不是她做这个东西的时候辛不辛苦。哪怕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忘了一些事,但这并不妨碍她记得爱你。
常悦看着她的母亲,因为某些原因,她的智力与儿童无异,行为举止也十分幼稚。这就会给常悦一种她在带孩子的错觉。但此刻,她终于又体会到了母亲对她的爱。一时间思绪万千,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一句“谢谢”。
“阿宝,阿宝你眼睛怎么红了?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想打个喷嚏,但却没打出来。”
“真的?”常乐薇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常悦再三肯定。
“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