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雨沙星 第4章 珍珠误·再逢

“三十六峰高插天，瑶台琼宇贮神仙。”这句古诗早已在望舒心中萦绕多年。来黄山之前，他特地在古籍中查阅了许多资料，对这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山"的地方向往已久。他精心规划了路线——从云谷寺乘缆车上山，沿后山平缓的山路循序渐进，最终从慈光阁方向下山，这样既能覆盖始信峰、光明顶、迎客松等核心景点，又不会太过劳累。

清晨的黄山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望舒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中式休闲装，站在云谷寺前的广场上，整个人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雨涵看着他被晨风吹起的衣角，不禁有些恍惚。今天的他格外安静，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远方的峰峦，似乎已经与这山水灵气融为一体。

"你的攻略做得真细致，"雨涵试图打破沉默，"连每个观景台的最佳拍摄时间都标注了。"

望舒轻轻点头，目光依然流连在远山之间："黄山四季皆美，晨昏尤甚。我想在光线最好的时候，看到它最美的样子。"

缆车缓缓上升，穿过云层时，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脚下是翻涌的云海，远处的一座座山峰如岛屿般浮在云海之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束，为这仙境般的景色增添了神圣感。望舒靠在窗边，长睫低垂，安静地欣赏着窗外流动的云雾。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更加立体，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同缆车的几个游客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个男生好帅啊，"后排两个年轻女孩小声议论着，"像不像修仙文里的师尊？"

雨涵听见这话，心里既骄傲又有些酸涩。这一路上，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用惊艳的目光打量望舒了。而他始终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关注。

到达白鹅岭后，他们开始徒步登山。望舒的步伐很轻，走在青石阶上几乎不发出声音。他时而驻足凝视一棵奇松的形态，时而仰头观望怪石的轮廓。在始信峰观景台，他凭栏而立，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一刻，雨涵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个画面——云雾缭绕的山峰前，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临风而立，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

"要拍照吗？"望舒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道。

雨涵连忙点头："我们一起拍几张吧。"

望舒虽然配合地站到镜头前，但表情依然清淡，不会刻意摆姿势，只是安静地站着。即便如此，每张照片中的他都如山水画中的点睛之笔，与周围景色和谐相融。相比之下，雨涵的照片则活泼得多，或可爱或搞怪，与望舒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

在通往光明顶的途中，有一段较为陡峭的石阶。雨涵不小心踩空，膝盖重重地磕在石阶上。望舒闻声立刻转身，快步折返到她身边。

"摔到哪里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动作十分轻柔。当他掀起雨涵的裤腿，看到膝盖上渗出的血丝时，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来，我背你下山。"望舒蹲下身，语气不容拒绝。

雨涵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清瘦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里蕴藏着意想不到的力量。趴在他背上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混合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让人心安。

"望舒，"她轻声唤他，"谢谢你。"

"嗯。"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继续稳步向下走去。

回到山下的酒店，望舒仔细为雨涵清理了伤口。他修长的手指拿着棉签，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雨涵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跳不由加速。

"还好，只是擦破皮，没有伤到骨头。"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雨涵痴迷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自然地移开视线，"你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两天，因为雨涵的腿伤，他们取消了其他行程。望舒每天扶着她到酒店餐厅用餐，服务员们看着这对颜值出众的"情侣"，都不禁投来羡慕的目光。

"你男朋友真体贴，"一位服务员对雨涵说，"长得这么帅还这么细心。"

雨涵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她偷偷瞄了一眼望舒，发现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误会，依然平静地切着盘中的食物。

"你的腿好些了吗？"第三天早晨，望舒突然问道。

"好多了！"雨涵连忙回答，"我们可以去西递宏村看看。"

望舒打量了她片刻，轻轻点头："好，吃完早餐我们去换衣服。"

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了被誉为"中国画里的乡村"的西递宏村。望舒站在村口的观景亭上，俯瞰整个村落。层层叠叠的马头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南湖如镜，倒映着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古建筑。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古村的灵气都吸入肺中。

"这里的水系设计很巧妙，"他轻声对雨涵解释，"整个村落按照牛形布局，水系如牛肠般蜿蜒，既实用又富有诗意。"

雨涵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兴致，心里既欢喜又酸楚——他对于风景文物的兴趣，似乎远大于对她这个活生生的人。

在南湖画桥上，雨涵拿出手机，拍下了两人在水中的倒影。画面中，望舒的身影挺拔清瘦，与周围的粉墙黛瓦构成一幅完美的人文画卷。他安静地站着，目光悠远，仿佛透过这水面，看到了千百年来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

回程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第二天，雨涵果然有些感冒的症状，望舒便带她去了医院。

就在望舒去取药时，他在输液室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向他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低头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不禁愣住了——是那个在呈坎村撞进他怀里的女孩，只是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病成这样？"望舒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岁岁抱起，快步走进输液室。

护士一边给岁岁输液，一边责备地瞪了望舒一眼："你是怎么当男朋友的？她都病成这样了才来医院？"

望舒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他看着虚弱地靠在长椅上的岁岁，心里莫名地揪紧。这个女孩总是以这样意外的方式闯入他的生活，每次都让他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

"你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耳垂，提醒岁岁那个遗失的耳坠。

岁岁眨了眨眼，恍然想起："我的珍珠耳坠在你那里？"

望舒点点头，趁机要到了她的微信。看着微信列表里新添加的联系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匆匆赶来的雨涵打断。她亲昵地挽住望舒的手臂，刻意展示着所有权。望舒被迫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岁岁好几次，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舍。

回到酒店后，望舒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只被他小心收藏的珍珠耳坠。莹白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让他想起岁岁那双爱笑的眼睛。他仔细拍了照片发给她，然后开始期待着她的回复。

"滴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看到岁岁的回复，他的眼中闪过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三天的等待漫长如三秋。终于，在那个清晨，他收到了岁岁的消息："今天有时间吗？"

他几乎是立刻回复："有时间，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

约定的地点在萃茗坊，一家徽式茶舍。望舒特意选了一件浅灰色的T恤和咖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不失雅致。一路上，他的心情莫名地好，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茶舍很有特色，完整的徽派建筑，白墙黛瓦，与周围的山水相得益彰。望舒拍下茶舍的照片发给岁岁，然后开始等待。当他终于看到岁岁在铁路对面招手时，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扎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活力十足。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辆电动车擦过了岁岁身边的小女孩，孩子的哭声瞬间打破了宁静的氛围。望舒眼睁睁看着岁岁抱着孩子匆忙离去，却因为横亘的铁路而无法立即上前。

火车轰隆隆地驶过，漫长的几分钟后，铁路对面已经空无一人。望舒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珍珠耳坠，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短暂的相遇与分离，只是他们故事的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枚小小的珍珠耳坠，将牵起一段跨越山水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