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窗外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剩下光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蓝色的天空。但陆止的公寓里,却暖意融融,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萧瑟。
周六下午,阳光斜照,空气里漂浮着慵懒的气息。陆离没有像往常一样摊开课本或打开游戏,而是抱着他那把木吉他,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低着头,手指有些生涩地拨动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零落音符。他微微蹙着眉,神情是罕见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紧张的虔诚。
陆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书页上。他的视线越过书本的上缘,无声地落在阳台那个被阳光勾勒出柔和光边的身影上。陆离低着头,细软的发丝垂在额前,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拨弄琴弦的手指白皙修长。这一幕,安静美好得像一幅定格油画,让陆止的心也跟着变得无比柔软和安宁。
过了一会儿,陆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脸颊有些泛红,眼神闪烁着,像是藏着星星,又带着点羞赧,望向客厅里的陆止。
“哥,”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确定,“我……我写了首歌。”他顿了顿,耳根更红了,补充道,“是……写给你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得像叹息,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过陆止的心尖。
陆止合上书,放下,目光沉静地看向他,没有催促,只是用眼神给予了无声的鼓励。
陆离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指尖重新搭上琴弦。这一次,流畅而轻柔的旋律响了起来,不像他刚才练习时那般杂乱,带着一种青涩却真挚动人的情感。他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着身体,开口唱道,嗓音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因紧张而产生的微哑:
“我本是荒野的顽石,沉默看四季走过,
直到你如流星坠落,撞碎我所有浑噩。
你的光啊,是午夜昙花,不敢奢求的灼热,
我却甘愿做扑火的飞蛾,焚尽一生的笨拙。
(副歌)
我是你指尖漏下的沙,追逐着月亮的孤绝,
是你无意点燃的火把,燃烧我所有的沉默。
若爱是场无望的跋涉,通往预设的分别,
我也要做你路上,最炽热的那一截。
他们说你遥远如冰河,光芒都带着疏离,
可我只看见,你眼底深藏,温柔宇宙的遗迹。
哥哥啊,别怪我太执着,不懂畏惧和退避,
只因你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的晴空万里。
(副歌重复)
我是你指尖漏下的沙,追逐着月亮的孤绝,
是你无意点燃的火把,燃烧我所有的沉默。
若爱是场无望的跋涉,通往预设的分别,
我也要做你路上,最炽热的那一截。
(尾声)
就让我碎成星,逐你的火,
哪怕片刻温热,也胜过漫长独活。
余温灼烫,余生够我…反复铭刻。”
他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颤抖着消散,阳台里一片寂静,只有阳光流动的声音。陆离低着头,手指还按在琴弦上,不敢抬头看陆止的反应,心脏跳得又快又响,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把自己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依赖、仰望和那一点点的悲壮决绝,都揉碎了,写进了这首歌里。
陆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阳台门口。他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那个蜷在懒人沙发里,因为忐忑而显得格外脆弱的少年。
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那句句直击心灵的歌词——“撞碎我所有浑噩”、“焚尽一生的笨拙”、“最炽热的那一截”、“余温灼烫,余生够我反复铭刻”……
每一句,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紧锁的情感闸门。汹涌的爱意混合着巨大的酸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又如此沉重的告白。他的弟弟,把他视作流星,视作冰河,视作遥不可及的光,却甘愿做扑火的飞蛾,做逐火的碎星。
他走过去,在陆离面前蹲下身来。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陆离低垂着的、泛红的脸。
陆离感受到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他。
陆止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陆离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动情而溢出眼角的、那一点湿润。
然后,他俯身向前,在陆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将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印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不同于之前那次在夜色掩护下的仓促一触,这个吻,缓慢,坚定,带着阳光的温度和无比的虔诚。
“很好听。”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蕴含着压抑到极致、终于破土而出的深情,“这首歌,只准唱给我一个人听。”
陆离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是尘埃落定般的幸福。他用力地点着头,带着哭音“嗯”了一声,放下吉他,扑进了陆止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阳光包裹着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幸福到不真实的暖意。那首名为《碎星逐火》的歌,像一道最甜蜜的咒语,烙印在了这个下午,成为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最珍贵的秘密和约定。
此刻,他是他不敢奢求的流星,他是他甘之如饴的焚身之火。他们沉浸在彼此的温度里,浑然不觉,那歌词竟会是一语成谶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