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在被子里越躲越深,最后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白司卫,倔强的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白宿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这个,只会躲进被子里的小东西,容易揉碎,也容易搓圆。
而萧若此刻,正在心中讨厌着白司卫这个家伙。
他一定不知道,如果只是看着他,却不能贴着他,该是多么难受,就像没有香炉的小紫烟,同时也失去了肉身,无处可去,无所依附,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魂魄都不能聚起。
正当萧若为不能再触碰白司卫,不能合理的贴着他而感到难过的时候。
一只手伸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揽入那个微烫的怀抱里。
他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司卫,为什么?
被圈住的萧若,微微动了动身体,他想转过来,却被身后之人制止。
“别动。”白宿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某种禁制,然后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就这样,他蜷缩的脊背,变得僵直,渐渐又变的松软,身体泛起潮湿,大脑空了一片,不,是整个脑袋都空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那么,就干脆不要去思考。
亲密的动作有很多,而据白宿了解,小家伙知道的大概只有贴贴和亲亲,他不保证自己能够忍住不吓到他。
况且,现在小家伙还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连同他的真正目的一概不知,或许在弄清楚一切之后,他们彼此仍为参商。
就这样,小紫烟融化在那个炙热的怀抱里,做了一个温暖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神弃山,潮湿的风照旧穿过那不起眼的庙宇。
踏上青石阶的脚已经变成了一团淡紫色的香雾,萧若惊慌的伸出双手,果然,全都变作了烟雾的形态,他不再是萧若,那个笨拙的肉身,终将离他而去。
他快步走向破庙,没有香炉,没有肉身,再和煦的风,也会将他吹散,不成人形,一团团一缕缕。
他躲开风的问候,逃进破庙,在那没有神像的神台前,破败的香案还在,他的视线扫过一次次,却没有见到熟悉的香炉。
他的小香炉不在这儿。
小香炉,小香炉,我的小香炉,小紫烟碎碎念着。
对了,在那个人的手里,他猛然想起。
小紫烟突然有些惊慌,这意味着,他随时都可能散开,散到每一个角落离去,最终无声无息。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在自己消失之前,仿佛世间的一切突然变得不再重要,因为他不再存在,他将落入这荒芜之地,散在无人问津的山间旷野,石缝,微雨。
来这世间一遭,他没能完成任何一个人的心愿,鬼将大人的,萧老灵主的,还有他自己的。
毫无征兆的来,悄无声息的去,多数凡人的命运,大抵如此。
静谧之中,小紫烟游荡在破庙的角落,像一团紫色的月光。
就在他飘后面的院子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那里,双手环抱着自己,肩头微微颤动,他的身影竟是如此单薄,虽是沐浴在柔软的光里,却仍显悲伤。
小紫烟的心猛地骤缩,随即被一种巨大的、酸楚的温柔填满。
他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像过去无数次幻想的那样,伸出手,给他一个笨拙却全然的拥抱,那是他答应鬼将大人的,抱一抱他,抱一抱那单薄,窄小的,发抖的肩膀。
可他的手臂穿过男孩,散做无数团,无数缕,他不再拥有人类一般的手臂,现在,他更加没有形状了。
「小陪葬品~」
他想唤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回小陪葬品更听不到了,虽然,原本他可能也听不到。
他无法唤他,也就再也无法对着虚空絮絮叨叨那些无人倾听的琐碎。
今日乱葬岗又添了新坟,庙门口的果子是酸的,山下的花开了几枝,崖上的叶又落了几遍……他有多想找到他。
所有的言语只能化作胸腔里无声的震颤。
发不出声音,也说不出什么,他唯有凝望。
目光代替双手,最后的,贪婪地描摹着男孩的发梢,埋在手臂中的脸,单薄的肩膀……
他就这样,消失在小陪葬品的身边,最后的不甘,让小紫烟将香气氤氲在那粗布麻衣之上。
我也会像人一样不甘吗?当然,我沾染了人的习性,有了人的情感,人的自私与纠结,爱欲和敏感。
……像人一样,从每一个不甘的梦中醒来。
窗外晨光刺目,房间里寂静无声,积满昏暗。
被子在萧若的身上压的很紧,他伸手摸了摸腰上,那人的手臂已经不在这里,被子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床上只有他一人,空气中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气息,那抹孤寂的冷香消失了。
白司卫去哪了?
火堆还是暖的,炉膛里的木渣证明,这堆柴燃烧了许久,未填新柴,他离开了?像露水蒸发于日出。
萧若掀起被子,赤着脚在每一个房间里搜寻那个身影,其实他无需一处处去寻,残存的气息已经告知了结果。
昨夜的温暖顷刻消失,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每一点甜,都会在醒来时化作心头的涩。
“我到底在做什么?”萧若缩在火堆前,手指蜷起抓着兽皮上粗硬的毛发。
我还没有找到小陪葬品,白司卫悄悄走了,我也不该留在这里的。
没有失落多久,萧若收拾好自己,在口袋里装满了这几天他们准备的食物,以防万一他留下一部分食物,如果白司卫回来也能有些吃的。
熄灭燃烧的火堆,萧若最后看了看房间,视线落在床上,又想起昨夜那个亲密的怀抱。
他不再去想那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白司卫在那一刻需要一点作为人都需要的安慰。
如果自己只是白泽,只是一个人,或许有可能留在白司卫的身边,他早该想到他们不会一直在这里继续下去,白司卫有他要做的事,而他也要回他的神弃山去。
如果孤独是宿命,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承受它。
萧若走出院子,望着远处血雾的边界,似乎又近了,如果有一天血雾吞噬了所有,他们还会存在吗?一切爱欲与渴求,还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被大雪压塌的马厩后响起:“要去哪?”
轻轻的一句问候,却让小紫烟浑身震颤。
萧若猛然回头,就看见白宿站在马厩旁唇角微弯的看着他。
“我想,我该离开了。”萧若尽量平静的回答到。
原来他没走,萧若心绪陡然升起,但马上又滑落下来。
“哦,带那么点食物,可到不了神弃山。”白宿接着说到:“去把食物都装好。”
萧若想说自己吃的很少,这些也是够得,但看到白宿身后正在吃草的两匹马儿,他突然明白,白司卫说的应该是两个人的份量。
所以,白司卫也要跟他去?一瞬间,他的心又摇摆了起来。
看着他发呆,白宿又说到:“不是说,想带我去神弃山吗?”
“嗯。嗯?” 所以…白司卫也去?为什么?
“为什么?”先问出口的竟然是白宿,“为什么想带我去那?”
还没问他为什么答应跟自己去,他倒先问了。
“只是想……岚哥哥说那里的灵域复杂,或许,在那你能想起些什么。”萧若深知糊弄不过去,干脆撒了个真假参半的谎,他其实是想试试带他去神庙或是鬼将墓,看看白宿是不是能想起曾经的事,或许他就是十年前那个小陪葬品,但关于鬼将的事,他又无法言说,所以,只能撒大谎。
撒谎这件事,有一次就有两次,而小紫烟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大谎,所以,他不在乎了。
白宿:“可我已经去过神弃山了,也是,跟你一起。”
“……哦。”好像是这样的。
萧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了想说到:“小香炉,是你在神弃山捡的对不对?有香炉就会有神庙,那里你还没去过。”
白宿盯着他,似乎知道他在隐瞒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只问到:“我的过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的。”萧若认真的点了点头。
白宿转开目光,“去收拾东西吧!我们早点启程。”
“好。”萧若有些开心,转身又回到屋子里,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撒谎,还是被那双眼睛盯着产生的自然反应。
没一会儿,白司卫也跟着进来了,又简单的收拾一些其他的东西,两人一起拿了出去,白司卫将物品挂在其中一匹马上。
“这两匹马哪来的?”萧若看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凭空出现一般。
“随便找来的。”白宿随口一答。
又在胡说八道了,萧若腹诽。
“我不会骑马。”萧若说到。
白宿:“我们共乘一匹。”
萧若:“那你还是教教我吧。”他不想跟白司卫共乘,那样...太亲近了。
“时间太短,不那么容易学会。”白宿说到。
萧若微微皱眉,大概,还是嫌我笨吧!
白宿看看他,一只手拉紧缰绳,拍了拍马镫:“左脚,踩这里。”
萧若照做,可是好高。
“手拉好这里,踩住,跳上去。”白宿将缰绳拉直,让萧若握着,马儿微微侧头。
“跳上去?”萧若觉得有些困难,但还是照做,好像白司卫在身边,做什么都不会害怕,最多也只是怕白司卫而已。
萧若试着跳了几下,在尝试了适合的力道后,用力跳了上去,可斗篷却挂住了他,还未坐上去,身体一歪差点摔下来,好在白宿扶住了他,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坐稳。
“放松点,你紧张,马也会紧张的。”白宿说到。
他怎么知道我紧张,萧若已经尽量表现的很放松了,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拉好缰绳,然后放松,踢马腹,让它走。”
“踢它?”
“用你的身体操控它,不然,你觉得它能听懂你说话吗?”
“哦。”萧若双腿轻轻踢了一下,马儿听话的向前走了两步。
“不错。”
听到白司卫无比简单的的夸奖,萧若微微有些小得意,骑马也没有想的那么难,可他还没高兴出几步,马儿就开始不老实的晃动起身体。
“乖,乖一点~”他一下子有些慌,手不觉的拉着缰绳,给了马儿更加错误的指令,晃动的更厉害了。
就在他快要跌下去的时候,白宿及时帮他拉住了马儿。
“它怎么了?”萧若觉得自己刚刚并没有做什么异常之事。
“它只是在欺负你。”
“……”
坏马,跟某人一样。
白司卫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就吃定小家伙吧!
想问下大家,下一章,白司卫该不该吃小家伙?
萧若太纯辣(纯情火辣辣),作者也在纠结中[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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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