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
一队办公室里,余阎正站在澹台禾电脑前,听见门声一脸没好气的转过身,看见一队的两尊大佛风尘仆仆归来。
竹昱打招呼:“稀客。”
“不容易,还知道是稀客。”余阎的白眼差点没直接翻到竹昱身上,把桌上的文件夹往她身上一拍,“喏。”
“什么?”
“法医鉴定给了受害者一些生物采样,分析了大致遇害年龄,体型推测,根据这些线索我们整理出了与近一个月G市失踪报案人口相匹配的人,给你捎过来了。”
“辛苦了。”竹昱的礼貌似乎永远是带着一些冷气的,她大略翻了翻,随口问,“二队很闲?”
“闲你大爷的!”余阎气呼呼的笑骂道,“要不是商局怜惜你一队底下的人都快累死了,叫二队对这个案子帮衬着,老子现在应该是在家陪老婆的!!”
跟着一起过来的二队刑警默默吐槽:才不是,前几天您就一直默默收集着资料了……
余阎深吸一口气,看惯了竹昱这副要死不活走哪里都好像别人欠了她八百万的脸,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她打断。
“正好,还有件事请——”
余阎顿感不妙。
“法医部才在第五批尸块的口腔里找到了一枚假牙。”不等余阎发牢骚,竹昱先发制人,“还得请二队帮个忙,查一下假牙来源。”
二队队长是被二队警员从一队办公室里横着抬出去的。
*
“我就说余队不应该透露自己很闲,”池田靖一屁股摔进椅子里,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眯了眯眼努力憋住不笑,“一队的死亡传言又增一层。”
澹台禾跟池田靖一样对余队深感同情:“完了完蛋了,这件事情再一传出去,今年新入职的年轻人更没人敢来一队了。”
人少就意味着出警时个人任务重,像现在的一队一样,遇见案子还是在二队的帮持下忙的脚不着地。
“放心吧,短时间内咱们招不到人的。”池田靖笑着撕了个小面包,说,“小年轻没资历,入不了我们竹大队长的眼。不然也就不会把我调过来了。”
这话说的不错。现如今警校里侦察专业报名越来越少,同时能不是混吃等死,拈轻怕重的学生简直是万里挑一。市公安局刑侦总局接手的案子本身就是涉及杀人放火强.奸抢劫黄赌毒的恶性大事件,竹昱要求又高,很多不是被劝退,就是知难而退了。
“一队剩下的就是我们几个,全是帝警大毕业的。”澹台禾一讪,“商局就因为这事能跟老竹吵得天昏地暗。”
一队精良领袖,一水儿的都是帝警大同门。除了任盛华是竹昱大学同届的同班同学以外,澹台禾和裘梧也是帝警大毕业的,是只比他俩小一届的师弟。
帝警大一年能拨给广宁的刑警就不多,竹昱人狠话不多,全给抢进G市刑侦一队了。
“结果就是,咱们一队出了名的有业绩,优秀,且单身。”澹台禾抱着自己怀里的初音抱枕,皱着苦瓜脸,“你看看我吧,二十八了连女孩儿手都没碰过……”
“聊这么开心?”
竹昱从厕所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眼神一凛盯着澹台禾:“没事儿干就去帮二队查线索!”
两人瞬间噤声。
澹台禾被骂的欲哭无泪,灰溜溜的临走前给池田靖递了个“你加油”的表情,又挨了竹队的一记刀眼。
“那……我也去帮忙?”
池田靖闻言审时度势的站起来,刚要出去,被站在门口的竹昱拦下来:“你不用。”
“嗯?”
“去我办公室,”她说,“把拷贝的汤臣一品和惠普新小区的监控带进来。”
*
“就是这个。”池田靖站在一旁,俯身拿着圆珠笔在屏幕前虚虚的圈了圈,“跟李岩同一天的早几个小时,6:11进入,七分钟后出来。”
监控里,模糊的身形只能勉强判断出是男性,身高约175cm,带着普通白色口罩,穿着黑色长袖上衣黑色长裤,非常普通的打扮。
“刷卡进入,”竹昱压低眉眼,沉声道,“户主?”
“正是这一点,我之前筛选的时候总是忽略他。”池田靖微微摇头,之前自己的思维仅限于外卖、快递等非户主无法过多停留在监控内的人,“你看,他的动势很异常。”
池田靖拿着鼠标在进度条间反复拖拽,看看几面的画面被慢速重复播放。
“他走路有问题。”
“不错。”池田靖轻呼一声,语气轻快,“而且这么热的天气穿长袖长裤,当天G市气温三十八度,不普通的人才会裹得这么严。”
竹昱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很浅,几乎是立马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所以,你在汤臣的监控里找到了匹配的影像?”
“是的!”
池田靖嘴角一翘,露出了两颗虎牙。她滑动鼠标,调出了汤臣的那一段监控,里面赫然是同样的男子行色匆匆的走过。
不过因为画质好得多,看得出来他穿的阔腿休闲裤有些过于的臃肿。
“带着口罩,基本上无法找出面部特征。”竹昱盯着屏幕,沉声说。池田靖认同的说:“不错,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咱们‘预测三角’的推理还算准。”
“如果说这人是凶手,能出入汤臣的,一定是户主。”池田靖肘着下巴,沉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能有惠普新小区的卡,是因为有房?”
竹昱转头看着她。
“我猜的。”池田靖双手投降,“能住在汤臣的人,鬼知道名下还有几套房。而且惠普这个楼盘新开,机率不小。”
竹昱还是没说话,池田靖觉得有些诡异,终于低头看了看她。后者看着这位肆无忌惮几乎半坐在桌沿的副队,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在她身上。
“怎么了?”池田靖被看的发毛,咧咧嘴问。
“我在想,”她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并不严肃的审视感,一只手抚上高挺的鼻梁,“你怎么会有汤臣的闸口监控?”
竹昱发现了bug.点。
这个关键的盲点被竹昱敏锐的找到,池田靖本来想打哈哈糊弄过去:“拿着G市刑警的警察证,神通广大,怎么不——”
“私自行使国家公权力,等着行政处分么。”竹昱当然看透她拙劣的谎言,心叹撒谎都不打草稿,“池副队,你一个口口声声说要躺平的人,不会是要躺进局子里的吧?”
池田靖抿着嘴笑得有些勉强,默默的舔了舔后槽牙:“……人家还说你竹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我看倒是挺伶牙俐齿的。”
“跟池副相比那简直是九牛一毛。”竹昱收回有些锋利的眼神,微微向后靠了靠,“看来有人帮忙了?”
池田靖也不打算隐瞒,点点头表示无所谓。“我朋友。”池田靖坦言,“我的户口还是在帝都的,在这里是借住朋友家。”
“你朋友是住汤臣的?”
“嗯。”
竹昱并没有对她的私生活过于的感兴趣,只是有一瞬间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变化,然后很快又把目光放回了屏幕。
“体态没有明显的特征,”她说,“即使是汤臣也没法查。”
池田靖不予置否,同时说白了这是她“非法”获取的,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人就是凶手。
“主要是,现在很多证据指向的是李岩,有些过于刻意。”池田靖琥珀色的眼珠在眼眶里缓缓转了一圈,最后斜眼定格在屏幕的两个黑色身影上。“这一个,只是我对除去李岩以外的更多猜想,仅供参考。”
“你给我看这个,”竹昱声音淡淡的,“为什么?”
“像现在这种情况,我担心剑走偏锋。”池田靖沉声说,眼底深邃,“在连受害者都没确认的情况下,范围不能缩。”
说着她拿起了余阎整理的失踪名单,朝竹昱晃了晃:“这个我去看看。”
“还有,”池田靖顿了顿,问,“你中午吃什么?我叫澹台哥把午饭一起定了。”
竹昱伸手拿过痕检报告,一边翻着,心不在焉的说:“米饭白灼青菜再加个淡口的蛋白质就行。”
池田靖打开门,听到了之后吐了吐舌头,因面目也许过于狰狞被前者发现,竹昱开口时的声音有些笑意:“没办法,我不像某人,年轻,代谢旺盛。”
池田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皮笑肉不笑的走了。
*
“东川家的烧鹅,我吹一辈子!”
池田靖腮帮子鼓鼓的,坐在椅子上捧着饭盒,含含糊糊的说。从早上赶到现场认领脑袋再马不停蹄的回来传话李岩和物业,一队的人累的背都直不起来。
不过疲劳在池田靖这样活泼的带动下也驱散了不少,毕竟谁也不希望累的跟狗一样回来看见的还是一张死人脸。
“江宗粉肠也不错,”任盛华笑道,“不过我这分量要点两人份的。”
审了一个上午,口干舌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物业那边实凭实据没有关于要求李岩大晚上跑去小区的证据,李岩坚持自己是接到了电话但没有保存通话内容。
双方僵持着,难受的是警方。
“生物检定检测出来了吗,那个脑袋怎么样?”澹台禾一边扒拉着饭,问。
“跟被烹饪的五花八门的那一堆尸块系一人,这个就等着常主任那边的说法吧。”池田靖塞了口叉烧,“我们在上面找到了一颗假牙,估摸着能查出植牙记录。”
裘梧喝着胡萝卜玉米汤,哀嚎道:“求求老天保佑快点出结果吧,至少是能确定身份,别再叫我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任盛华抱着饭盒笑他。
“吃完饭我就去二队查医院了,”池田靖作势夸张的哀叹一声,笑道,“查到人了,就能证明是否与李岩有关了。”
*
之后的筛查工作是每次办案环节最枯燥却重要、煎熬却紧张的时候。一队整体鏖战三更,人手一台电脑上面是公立医院的牙科信息。
同时,池田靖和竹昱又分别抱着地图研究起了抛尸点。
窗外静的只有蝉声伴明月。
池田靖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红圈,横江大桥。她想,皱着眉,如果从大桥上抛下来——为什么是在大桥上抛下来?
于是琥珀色的眼眸顺着横江大桥往东一端是市区中心,另一边是琅照区。
琅照区。
第一批尸块发现地点,是琅照区的水库里。
池田靖闭上眼,大脑里清晰的整合出之前的资料,切块了但没有经过处理丢在水库里,是上半身不完整的组织块。
而这次的头是在从市区往琅照区方向走的路上发现的抛尸。
某些藕丝般的灵光乍现,断断续续的连接起来,过于诡异的巧合逐渐显露。
但凡是没有加工过的,生的,抛尸点都是水里。
水里,八月份的广宁,尸体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烂掉。她指尖思索着轻点着地图上这两个地区,连起来,目光在反方向追溯国道路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地方。
汤臣一品。
市刑侦总局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二队跟着一队一起没休息。一队办公室基本上没人,毕竟老余那边可以抽烟,全跑到那边查了。
池田靖缓缓地摩挲着指腹,眼底少见的沉着一层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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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