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而生 第24章 爷爷

要说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方晓生会大方承认自己很自律。

他一点也不懈怠，放假第一天就安排了学习计划，要求自己严格执行计划表。

因为他确实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学习、写作业、读书，多余的时间到外面散散步亲近一下自然。

早点写完作业，可以预习新学期的课程知识。下个学期，他还要面对高中生涯的重大事项：分科选择。

他成绩好，选物理、化学、生物最稳健，分数组合起来可选择性更多。

其余的学科对他来说，算是兴趣爱好。

比起物理概念、化学公式、生物分子，人文性的知识内容更能引起他灵魂的共鸣和深度的思考。

这就像是在现实和梦想中做抉择。

方晓生查阅过相关的文章和分析，答案和老师们闲谈之间流露出的信息一样：理科未来更好就业，薪资也普遍更高一些。

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对于生活拮据的他来说，理科才是他该选择的道路。

只是到那时就会重新分班，他要和结交的朋友们分开，小陆，高鹏，包括班主任也要换……

他们以后还有联系的机会吗？

每次想到一些无法预知的结局，方晓生就会很悲观消极，甚至迫切的想要斩断自己和这种情绪之间的联系。

下学期不和同学们走那么近了，他要和小陆、高鹏保持距离，和其他同学保持距离，这样分别的时候才不会特别难过。

他知道，这是行为和心理是一种逃避。

方晓生揉了揉太阳穴，打算看书学习。

学习让他充实，让他远离虚无的悲伤。

他放在抽屉里的电话震动着响了几下，方晓生有些意外，竟然有人给他发短信。

他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一条很没有营养的疑问句：

【哈喽哈喽，方晓生，是你吗？】

这是他的手机号码，不是他还能是谁？

既然发短信了，就证明知道号码的主人是谁，发信息过来，却不透露自己的信息。

这让他有种被冒犯、窥探的感觉。

他想知道谁在给自己发短信。

【你好，是我。请问你是？】

方晓生打字回复。

【嘿嘿，你猜呀。:p】

对方回复得很快，结尾用符号和字幕组成一个调皮吐舌的表情。

这熟悉的感觉，他心里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打字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万一他猜错了呢？万一对方不是呢？万一闹出什么乌龙笑话呢？

期待大过了恐惧和忧虑，犹豫间短信已经发送出去了。

【小陆？对吗？】

【对了！对了！真厉害！不愧是学霸！我找参考重新画了一副山水图，想发给你看看。】

看到对方肯定的回复时，方晓生忍不住扬起嘴角。

小陆给他发短信了，还要分享她画的画，说明小陆也是惦记着他这个朋友的。

不过小陆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的呢？

应该是想办法问了老徐或者班主任的吧？

这事怪他，认识这么久也没想过留个电话方便联系，还要让小陆花费心思找自己。

一开始他竟然还觉得对方不是好人……

那现在他们是有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就算以后分班了，也是可以继续联系的吧？

他想和小陆一直当朋友，不会断联、疏远的那种。

想着想着发现手机没了动静，他以为陆雪宁已经把图片发过来了，自己的手机型号太老了却没收到，他慌里慌张地发消息过去：

【好看，画的真好。】

过了好大一会儿，陆雪宁才回复：

【我还没发呢！短信不好发送图片，你有□□嘛？我加你。】

轮到方晓生沉默了，他没有□□。

不过听说过，□□、微信，好像都是通讯软件，很多同学都有。

他没有。不知道怎么注册，手机里也没有这些软件。

心情失落了一下，发信息解释：

【我还没有注册，等注册好了再加你。】

怕陆雪宁不高兴，他又立马补充了一个笑脸：

【：）】

【噢！没事！或者等开学了我给你看！反正我假期应该会画很多画。我猜你假期要偷学，是不是打算弯道超车？】

【没有偷学，我是光明正大地学……】

【学霸！跟学霸做过同桌，我能吹一辈子！】

【夸张了……夸张了……】

两个人通过短信聊上了天，幸好手机套餐里有免费的短信可以发，不然今天什么没干，话费花出去几顿午饭。

一边聊，他也一边思考□□的事怎么办。

首先他需要一个更智能、更便利的手机，能上网、能下载、能拍照就行。

买手机的钱是一笔大开销，他该怎么跟爷爷开口。

他想要一个先进一点的手机，刚入学没多久他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想给爷爷带来太大负担，就一直没提。

身边的大多数同学都有智能手机，他瞧见过有人用手机和家人视频电话，还有人直接上网搜题目的答案，当然也有用手机打游戏的……

在其他人享用着智能设备带来的便利时，他坐在课桌前抱着书本死啃。

也幸亏他在学习这一方面的事上心，不然真的要被学校里其他优秀的同学甩开一大截。

晚饭时，方晓生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他在想靠自己存钱，多久能买个手机。

奖学金算一比钱，省吃俭用可以省下一笔生活费，或者假期去找点兼职？

那计划又要重新安排了……

“娃啊……你是不是有啥事想和爷爷说？你看，爷爷已经穿上了你买的新鞋……”爷爷精准捕捉到了方晓生的心事，以十分亲切的口吻引导他说出来。

方晓生的目光移到爷爷的鞋子上，崭新的鞋子和灰扑扑的裤脚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又莫名其妙地想哭，翻涌的情绪中带了点恨意，对命运、天理的恨。

天道酬勤？他的爷爷勤劳一生，又得到什么？

人人祈求老天爷的保佑，谁道天不怜苦。

看着满面慈祥的爷爷，方晓生没有办法只顾自己，他若张口说要买手机，晚上能愧疚得睡不着觉。

“我没事，爷爷。”方晓生摇头，声音沙哑。

“噢……没事啊……那爷爷有事和你说，过几天啊，让你小杨哥带着你，上城里给我买一个老年机，顺便给你也买个新手机，……让小杨帮忙看看，要先进一点的、能视频的那种，等你去上学了，咱爷俩可以打视频……现在年轻人不都这么用手机嘛……”爷爷笑呵呵地说着，凭空举起了手掌对着自己，假装两人打起了视频：“娃，能看得到我不，我是爷爷……”

震惊，意外，诧异，不解，感动……

方晓生现在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整个人发焦发躁，坐在那一动不动。

爷爷是超人吗？还是说爷爷会读心术？为什么突然说要给自己买手机？

借口，好笨拙的借口，说什么买老年机，其实给他买新手机才是主要目的……那么说就是怕自己拒绝。

他一下子就读懂了爷爷的话，他的心砰砰砰跳得剧烈。

天塌下来了，还有爷爷爱他。

“喂，喂，怎么不接爷爷的视频？爷爷等着急了！”爷爷举着手呼唤方晓生，邀请方晓生加入自己的视频游戏，活泼得像小孩。

方晓生深呼一口气，换了副灿烂的面容，笑着举手接起了电话：“喂，爷爷，刚才在吃饭呢，没听到铃声……”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看你也瘦了好多……”

“爷爷，我会在学校好好学习的，等我长大了，赚钱了带你住大房子、吃好吃的……”

“爷爷，我想你了……”

还有一件事。

爷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