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不用上课,盛乐星打着江清逾朋友的名义陪阿婆聊了会儿天。阿婆精神不太好,容易疲劳,嗜睡,盛乐星没说几句话,阿婆就已经昏昏欲睡,听不见去半点声音。
盛乐星看着越渐消瘦的阿婆,慢慢红了眼眶。他知道阿婆没多少时间了,不是不治,是没法治。
肿瘤晚期,因为发现得晚,已经没有太多治疗的必要。可是江清逾不认命,没钱治就拼了命的赚钱,他只有阿婆一个亲人,如果连阿婆都抛弃了他,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儿。
盛乐星垂下眼帘,遮掩住眼里的泪水,他何尝不是孤儿,上一世包括这一世,命运好像从来没有光顾过他。
悲伤秋怀解决不了问题,盛乐星振作起来,轻声轻脚出了房间。江清逾在厨房给阿婆煎药,盛乐星倚靠着门框,语气自然:“我要回叔叔家一趟。”
“嗯。”江清逾没问多:“我知道了。”
盛乐星不满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回去?”
江清逾从善如流,问他:“为什么?”
“转班手续需要家长签字。”盛乐星说:“顺便把户口簿带出来。”
“哦。江清逾不解风情:“挺好。””
盛乐星撇了撇嘴,转身道:“走了,晚上我回来吃饭。”
江清逾:“……”
从江清逾家里出来,盛乐星坐公交车回到叔叔家。恰巧碰上饭点,婶婶一家子坐在餐桌吃饭,对这个消失了两天又回来的侄子给予两分关心。
“还知道回来,”婶婶起身去厨房给盛乐星舀饭,嘴里念叨不止:“养了那么久白养了,不懂事,家也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你,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房子住。”
盛乐星置若罔闻,接过碗筷,爽朗一笑:“谢谢婶婶。”
婶婶面上一怔,到底没再念叨,拿起筷子不快地夹菜吃饭。
倒是叔叔关心了盛乐星几句,盛乐星趁现在气氛好,提了一嘴转班的事,叔叔不懂学校里的弯弯绕绕,知道转班不花钱后,点头同意了。
表弟对盛乐星又回到他家颇有不满,恨恨炫完一碗饭后,跑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盛乐星乐得清闲,饭后他向教务处提交书面申请,并说明转班原因及目标班级。
学校审核需要时间,处理完转班一事,盛乐星也不急了,悠然自得围着周转不开的旧房子转了一圈。阳台外被雨水淋湿的床铺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属于盛乐星的痕迹在一点点消失,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破铁盒子可怜巴巴地塞在杂物中间,暂时无人发现。
盛乐星将盒子抽出来,打开铁盖,里面放着零星几样东西,一本户口簿,一个打火机和几个硬币。
户口簿的户主是盛乐星,也只有他一个人。婶婶不愿意盛乐星过户到他家的户口本上,明确地嫌弃他是外人。
作为一个外人,盛乐星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得很低,叔叔平时工作忙,顾不上他,大多时间他都是和婶婶表弟表妹一起度过。
婶婶要打零工,照顾孩子的重担便落在了盛乐星身上。其实盛乐星也就比两个表兄妹大两岁,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并早早学会了照顾弟妹。
尽管他听话懂事,也免不了被婶婶嫌弃打骂。表弟听得多了,一直认为是盛乐星害得他家条件不好,时常哭喊着要撵盛乐星出去。
盛乐星轻啧一声,倒是省事了,不用单独开户。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披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皮,明面上把他当家人,背地里完全不当人看,喏,就连名字都舍不得他上户口。
妥善揣好户口本,盛乐星打着哈欠来到客厅,叔叔今儿休息,不用上班,彼时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余光瞧见盛乐星身影,叔叔打哈哈笑道:“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把外面的床板拆了。”
盛乐星也笑:“没事,我睡房间好了。”
叔叔面容僵住:“你要回来住?”
“对啊。”盛乐星天真无邪道:“不然我住哪儿?”
叔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开始打感情牌:“乐星啊,不是我不愿意你回来住,你知道的,家里条件不允许,没有多余的房间,开支用度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叔叔工作压力太大,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盛乐星歪头迷茫:“是养不活我还是不想养啊?”
“什么话!”叔叔皱眉:“这么多年的我们有亏待过你吗?”
“没有吧?”盛乐星低下头,语气很轻:“表弟不要的东西叔叔都会留给我,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
“你阴阳什么?”叔叔口吻渐重:“非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盛乐星抬眸直视叔叔的眼睛,一句一字道:“难听吗?”
“我回来住是不是要交伙食费和房租费?”
“哦,不对,没有房间,是阳台出租费?对吗,叔叔?”
叔叔阴沉着脸,短短几天不见,盛乐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左邻右舍都在看他们的热闹,如果这个时候跟盛乐星吵起来,很快便会成为大家当做笑料传开。
“我不知道这些话你跟谁学的,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也随你。”叔叔说:“你婶婶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一直视你如亲生儿子,不求你感恩,但也不要在外胡言乱语。”
盛乐星差点给气笑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恶心的。
“叔叔,你有真的把我当你亲儿子过吗?”盛乐星问的认真,他在替那个死去的盛乐星问。
叔叔怔住,一时没法接话。
那就是没有了。
盛乐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难过。
没有挺好,以后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在叔叔家呆了几个小时,盛乐星就压抑得喘不过气,收拾好所有的私人物品,盛乐星没有丝毫留恋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本来也不属于,他叫江清逾,不是盛乐星。
江清逾一整天都要打工,家里请了邻居照顾阿婆,盛乐星回去时,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在陪阿婆吃饭。
“这是?”阿姨没见过盛乐星,迷茫地看向阿婆。
阿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盛乐星,慢吞吞道:“是清逾的朋友。”
“哦哦哦。”阿姨急忙起身,问盛乐星:“吃饭了吗?”
盛乐星面不改色说谎:“吃了。”
“哦。”阿姨没话说,闷头给阿婆夹菜。
江清逾不在家,盛乐星不好多打扰,他把买回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便出门去酒吧找江清逾。
夜色渐浓,风里夹着热浪,盛乐星走的着急,搭在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张着嘴小口喘气,花了近二十分钟路程这才到江清逾打工的地方。
酒吧里挤满了人,盛乐星推门而入,瘦小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中,宛如一只小猫进了狼群,数不清的咸猪蹄在他屁股后面揩油。
盛乐星拧眉拍开揩他油的爪子,烦躁地四处张扬,始终没看见江清逾身影。
寻了个安静角落,盛乐星摸出手机给江清逾发信息。
盛乐星:[你在哪?]
消息石沉大海,盛乐星抿着嘴唇继续发。
盛乐星:[我在GoGou.Bar,没看见你人]
江清逾一直没回信息,盛乐星在吧台没看见人,索性先离开这里。
太吵了,吵得人头疼。
盛乐星不知道江清逾去了哪里,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缠着江清逾,江清逾想躲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想不通江清逾躲他的心思,可能是怕麻烦吧。
盛乐星无意识的含着拇指啃咬,不知不觉来到阴暗潮湿的小巷,这里与外境切割下,像是城市光鲜亮丽的反义词。
刚想转身离开,盛乐星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盛乐星毫不犹豫抬脚就走,走了没两步,唰地拧过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巷尾。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江清逾。
一个不好的想法闪过心头,盛乐星不假思索拔腿冲了过去,远远便看见几个黄毛混混和三个男生打成一团。
巷子里太黑了,盛乐星眯着眼睛使劲儿瞧,一直无法分辨哪个才是江清逾。
心里急得像火烧,盛乐星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江清逾!”
黑影里打得最凶的男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傻愣愣地朝盛乐星站着的位置看过来。
江清逾果然在这里。
“操,怎么又来一个!”混混愤怒地抬起头,狠狠盯着盛乐星。
盛乐星摁亮手机,在屏幕上一通瞎点,随即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110吗,青山路有人在打架斗殴,他们手里有刀,被打的是几个学生……”
“好的。我会拍视频先留证。”
电话一挂断,混混们纷纷咒骂出声:“操,你吓唬谁呢?”
“老大,可能是真的,我们跑吧……”
“跑什么跑,这小子抢我女人的事还没解决!”
盛乐星不慌不忙打开相机摄像头对着他们拍,混混拿不准盛乐星是不是真的报警,又被江清逾和陈子雷三人按着暴打一顿后,哭得撕心裂肺互相搀扶着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