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图尔伯爵的来信和酬金,像一块投入平静家庭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列奥波尔得对这笔“意外之财”心情复杂,既骄傲于儿子的能力得到了如此实质的认可,又忧虑这会让沃尔夫冈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安娜·玛丽亚则更多是单纯的高兴,并将这笔钱仔细收好,用于补贴家用和孩子们的开销。
而沃尔夫冈,则更加沉浸于他的“实业蓝图”之中。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不是在创作新的奏鸣曲(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信手拈来的“绩效任务”),就是在伏案绘制那些充满线条、数字和奇怪符号的图纸。他设计的人力碎石碾压器已经有了初步的传动结构草图;他的光学电报编码本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
他的小工作台上,除了乐谱,开始出现各种材料:不同粗细的绳索、小滑轮、打磨光滑的木制齿轮、甚至还有一小块磁石和一些用途不明的矿物粉末(他试图理解基础磁性并探索简单的化学原理)。房间里时而传出敲打声、摩擦声,混合着偶尔流淌出的、仿佛不经思考就能弹出的优美乐句,构成一种奇特的交响。
南内尔是除了父母之外,与沃尔夫冈最亲近的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弟弟的变化。她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沃尔夫冈喜欢的苹果派走进他的房间,看到他正对着一堆木块和铁丝蹙眉思考,小脸上是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专注与严肃。
“沃菲,”南内尔将盘子放在不碍事的角落,轻声说,“休息一下吧,妈妈刚烤好的。”
沃尔夫冈抬起头,眼神里的深思熟虑尚未完全褪去,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姐姐。” 但他没有立刻去拿派,而是指着那个简陋的模型对南内尔说:“看,姐姐,如果我能让这两个齿轮以不同的速度但精确的比例转动,或许就能更省力地压平路面。”
南内尔看着那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金发:“我们的沃菲好棒!总能想到这么多神奇的事情。” 然而,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但是……沃菲,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摆弄这些。汉斯和丽莎(邻居家的孩子)昨天还问起你,想找你一起去河边玩。我们的沃菲……不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吗?”
这个问题让沃尔夫冈愣了一下。
不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
他内核里是一个饱经世故的成年灵魂,如何能对孩童的追逐打闹产生真正的兴趣?那些游戏在他眼中显得幼稚而低效,无法带来任何知识或能力上的提升。他有限的、不受音乐和旅行占据的时间,是如此宝贵,必须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但他看着南内尔关切而真诚的眼睛,无法说出真相。他沉默了片刻,找了个符合他“早慧”人设的理由:“姐姐,和他们玩……有点无聊。他们说的游戏规则,我有时候觉得不太合理。而且,”他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和模型,“我觉得思考这些东西,解决这些问题,更有趣一些。就像解开一个复杂的音乐谜题一样。”
南内尔听着弟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心中那份忧虑更深了。弟弟的才华毋庸置疑,但他的世界似乎正在与同龄人,甚至与正常的童年,越来越远。他像一颗被过早催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却也承载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
“好吧,”南内尔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但是沃菲,偶尔也出去晒晒太阳,好吗?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像个小母亲一样叮嘱道。
“我知道了,姐姐。”沃尔夫冈乖巧地点头,但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他的模型上。
南内尔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她靠在门外,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轻微的敲击声,心中充满了混合着骄傲、怜爱与不安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沃尔夫冈的“实业”推进也并非一帆风顺。他试图向本地一位工匠解释他的碎石碾压器原理时,对方虽然恭敬,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以为然。“小莫扎特先生,您的音乐是上帝赐福,但筑路……那是苦力和官员们的事情,用不着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缺乏德·拉·图尔伯爵那样的理解者和支持者,他的许多想法在萨尔茨堡这个小地方,显得曲高和寡,难以落地。
莫扎特业绩进度: 60% (维持创作,本地声望稳固,但缺乏突破。)
个人理想准备度:32% (理论设计与模型制作持续推进,但遭遇现实推广阻力,意识到需要更高层面的平台和支持,同时与家庭期望及正常童年生活的割裂感加剧。)
沃尔夫冈放下手中的小锤子,拿起南内尔送来的苹果派,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却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孤独与那种急于破土而出、却受限于现实土壤的焦灼。他知道,萨尔茨堡这个摇篮,已经快要容不下他的梦想了。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需要志同道合、能够理解并帮助他实现这些“实业”蓝图的人。而这一切,都依赖于“莫扎特”这个名号,能响彻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