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57章 第 57 章

初春之时，紫金宫举办了第一次春日宴。

宴席摆在了华夷之山上，由王后馨悦一手操办。

小夭乐得自在，坐在帷幄之中，遥遥看着一群人在春日的山头上嬉戏。

阿念玩得累了，便回到她身旁休息。

阿念道：“姐姐，你不去玩吗？”

小夭啃着果子，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都是些我不熟悉的人，不去也罢。”

阿念道：“那都是轩辕和中原地位超然的氏族子弟，姐姐不是说，我们代表着哥哥，难道不应该去接近吗？”

小夭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阿念教训的一天，忍不住笑道：“好啊，阿念，你如今跟在哥哥身边久了，胆子也是肥了，居然敢拿我的话来教训我？”

阿念嘻嘻笑着，搂住她胳膊道：“我的好姐姐，我哪里敢呢？只是你总是这样闷着，也不是个事。”

她又想起当年在丰隆婚礼上，哭着跪倒的小夭。她的心里总是藏着许多的事，既不与人说道，也不自我开解，压在一起，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口子，便会将她压倒。

小夭看出了阿念的心思，替她理了理被春风吹乱的鬓发，“好，那你说，我们去和谁玩？”

阿念抬头，将周围打量了一番，而后抬手指着一处道：“他们，跟他们玩。”

小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五个少年，正从侍从手里牵过马来。他们的手中握着弓箭，显然是正准备去打猎。

春猎，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夭已许久不曾射箭了。

她从帷幄中走出，撩开帷幔时已换了一身劲装。这是阿念用灵力给她更换的。

小夭没有天马，但这里本就不缺天马。于是她走向那群少年，飒爽问道：“谁那有多余的弓箭可以借我？”

少年们没有见过小夭，但却知道阿念，而且，他们并不介意有女子加入他们的队伍，所以十分乐意。

一名玄衣少年走上前来，递上自己的弓箭道：“用我的，我有多备的弓箭。”

小夭接过弓箭行礼道：“多谢。”

少年显得很高兴，因为他本就年幼，遇上的都是些长辈，往日里皆是他向别人行礼，倒是鲜少有向他行礼的。而且，他觉得这个女子十分有趣，一点都不像其他的氏族女子，大多拘谨，这人却十分飒爽坦荡。

于是他也回了一礼，道：“不必客气。”

另外几个少年有些羡慕，却未多言。

待侍者为小夭牵来天马，小夭翻身上马问道，“我们去猎什么？”

玄衣少年驱马走到她身边道：“猎驳。”

小夭闻言重复道，“驳？”

阿念道：“驳是一种外形像马，有白色的身体和黑色的尾巴，一只角，长着老虎的牙齿和爪子的野兽。据说它能吃虎豹，饲养它可以避免战争。”

小夭不禁问道：“这山上还有这种异兽？”

若它真的能避免战争，猎来送予父王倒是不错。

阿念点头，“听说是有一只在这山上，只是从未有人见过，也不知究竟是在哪一座山峰之中。”

小夭皱眉道：“那岂不是大海捞针？”

走在前面的少年回头道：“我叔父三日前在山上见到过。”

小夭转头看向阿念，阿念小声道：“那是赤水氏的鹄。”

小夭了然。既然是馨悦组织的这一次春日宴，赤水氏的人前来布置也是自然。

赤水鹄道：“只是不知是谁能有这个运气。”

他身边的少年一驱天马道：“大家各凭本事。”

阿念又在小夭耳边道：“那是离戎氏的章胥。”

小夭颔首道：“那借我弓箭的那个少年呢？”

阿念眨着眼，“那是涂山氏的小辈，名叫壑引。”

“涂山氏……”小夭默念着。

怪不得看着那么和善俊俏。

阿念打量着小夭面上表情，却并未能看清，因为小夭已跟上前人的步伐，驱马而起。

阿念鲜少见过小夭这般恣意潇洒的一面。

她单手驭马，一手挽弓，身随影动，在前行的煦风中裙角飞扬。

风吹在她脸上，似带走了她身上那一层若即若无的朦胧，神采飞扬。

小夭道：“阿念，你看我做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向阿念。

阿念回过神看向前方道：“姐姐，早知道我应该早一些同你出来玩的。”

小夭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阿念笑道：“因为姐姐比那些男子更加帅气。”

小夭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阿念，姐姐也是做过男人的人。”

阿念不解，“什么？”

小夭并未解释，而是大喝一声，驱马跑向更前方去了。

华夷之山峰峦并不太多，但山脉齐深，陡峭难行。唯一可取之处便是此处景色宜人，尤其是春季，鲜花遍地，绿叶成荫，成片的龙脑树落下籽来，极为浪漫壮观。

小夭一行人穿行在山野之中，欢呼声不绝，小夭也毫不拘束，跟着欢呼起来。阿念起初还有些羞涩忐忑，但见她如此洒脱，便也跟着欢呼起来。

驳这种生物领地意识极强，很快就被这种欢呼声所吸引，庞大的身躯在龙脑树间穿行，隔着大片大片的龙脑树籽落下，它仿佛游离在深海，令小夭有了一时的恍惚，竟忘了提醒同伴。

待她回过神来，走在前面的赤水鹄和离戎章胥已挽弓搭箭准备射击。

小夭并不急着出手，她示意阿念躲到她身后，阿念却并未在意，因为在场众人唯小夭灵力低微，她更想保护小夭一些。

于是小夭便看到娇娇弱弱的阿念驱马走到了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小夭顿时感到心中温暖，原来她可依靠的，不止玱玹一人。阿念即便弱小，也愿意挡在她身前。

阿念道：“姐姐，我不怕的。”

小夭点头道，“我知道。”

阿念没有挽弓，而是注视着前方，由着那几个少年在弓箭上注入灵力射向驳。

驳受到攻击，在龙脑树间躲避撞击，且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少年们显然并未经历过太多打斗场面，一味地追逐攻击，灵力很快就消耗殆尽。

驳却不过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小夭见此情形，心中顿觉不妙。这驳显然十分狡猾，它只是一味躲避，却并不还击，显然是想看这群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底细。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身后还有其他援军到来，驳的眼皮一眨，似在玩味。

眼看它就要还击，小夭对阿念道：“阿念，你灵力如何？”

阿念思索片刻，“比哥哥是差了一些，但跟他们比，”她指着那一群少年道，“还是要强上不少。”

小夭认可道：“你毕竟是父王的女儿，定然不会太差。”

阿念骄傲地抬起下巴，但很快便又满是焦虑，因为她已看到驳向着那一群少年冲去，一个扫尾，便将他们都打下了天马。

天马纷纷奔逃，阿念急忙看向小夭道：“姐姐。”

因为听她方才说的话，阿念知道她已然有了主意。

小夭挽弓对上正在攻击的驳，对阿念道：“阿念，将你的灵力注入我箭尖，要五成！”

阿念当即起势，将灵力注入小夭箭上，而后郑重道：“好了。”

小夭没有丝毫犹豫，拉弓射箭。

那箭穿过树丛，自龙脑树籽间穿过，直中驳头顶一颗树籽上，顿时炸出无数灵光。

驳身边无数灵力光点闪烁，顿时一惊。

小夭取出三支箭来，又对阿念道，“三成！”

阿念立即照做，在三支箭上各注入一成功力。

小夭舒展手臂，对准驳头顶又松开了齐聚的箭尾。

三箭齐发，小夭紧随其后，丢掉了涂山壑引借给她的弓箭，对阿念喊道，“阿念，回去找人。”

阿念大声道，“好。”说罢便调转方向，朝着来处狂奔而去。

少年们已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三支箭从他们面前飞过，在驳的头顶、两肩各炸开了花，仿佛有无数灵箭射出。

驳被惊吓到了，左右乱窜躲避，却无法避开，于是缩成一小团，朝着山上奔去。

小夭已冲到少年们身边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你们。”

壑引道，“你呢？”

小夭会心一笑，“我去猎驳！”

她说罢，便扬起马首，直追驳而去。

驳已受了惊吓，仓皇逃窜，小夭夹紧马背，起身抬手，掌中一张白弓立现，她拉开弓弦，长长一支白雾缠绕她指尖。

又追近了了一些，小夭唇角微勾，看准时机，将流影射了出去。

流影很快追上了驳，迅速蔓延，变成一头深海巨兽，一口咬在驳的腿上，扯掉血淋淋一大片。

驳更害怕了，巨大的头满是惊慌，迅速缩小，变成一个身形妖娆的女子，向着山顶悬崖狂奔而去。

小夭大为惊喜，没想到这驳竟如此胆小，看来道行并没有很深。想来她能化形，应该也是得了某些机缘。

小夭一路追赶，一直来到崖顶，那崖顶看着空无一物，却只见那驳忽地窜入一片虚无，很快，她的半个身子就隐了进去。

那里显然是有一个屏障存在。

于是小夭当机立断，又拉开流影，紧随驳之后，在那屏障上卷出了一个口子。

小夭驱着天马，在那口子收拢之前也跃了进去。

而后，小夭便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相柳同一白发老翁正坐在崖顶边缘下着棋，驳化成的女子一下扑到了他怀里，而追着那女子而去的流影却被他一把抓住，在他手中恢复成了一道细细的雾，缓缓缠绕在他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