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意 第89章 那晚

松木熏香从熏炉中一缕缕飘出，弥漫了整个房间。

师尊穿着白色衣袍，顾相思穿着紫色衣裙，两人面对面隔着桌子坐着。

师尊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壶，往茶杯里斟了一杯茶，递给顾相思。

顾相思接过那杯茶，饮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师尊面容和蔼，问道：“思儿，你考虑好了吗？”

顾相思莫名有些紧张，她握紧放在桌下的双手，直视着师尊的眼睛，“我选第一个。”

对于顾相思的选择，师尊并不意外，他继续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顾相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我更怕不能替我爹报仇。”

“只有这个原因？”

顾相思低下头想了想，“您之前说过，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会为天下苍生带来福泽，而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我父亲毕生的追求，所以我做出这个选择也是为了实现他的夙愿。”

“好！”师尊抚了抚胡子，赞叹道，“不愧是顾风的女儿，果然有胸怀天下的气度。”

接着，他话风一转，说道：“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志向，但是作为你的师父，我并不希望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死亡意味着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你想吃的东西，你想做的事，你想陪伴的人，这些都会成为永别，你真的做好这个觉悟了吗？”

林之意的身影蓦然浮现在顾相思的脑海中，她呆愣了一秒，随即坚定地说道：“师尊，我考虑好了。”

见顾相思如此坚定，师尊便放弃了劝说她的想法。他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我现在就把真气传给你。开始之前，你需要清楚，整个过程你会非常痛苦。”

顾相思面色上带上了一丝惊异，“有多痛苦？”

“非常痛苦，痛苦到你会后悔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

顾相思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师尊刚要动作，顾相思突然问道：“没有了真气，您会怎么样？”

师尊面上带上了一层惊讶，他没想到面对生死抉择的顾相思还有心思关心他。随即，他的脸上挂上了温暖的笑意，对顾相思说道：“我也会死。”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顾相思的预料，她有想过师尊把真气给了她之后身体会虚弱，但是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结果。

她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说道：“这……”

师尊说道：“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年了，生死对我来说不过是睁眼和闭眼的区别，你不必替我难过。再说，一年之后，我可以与你作伴，一起面对死亡。”

“好。”顾相思点点头，“有师尊在，我也不怕了。”

师尊温和地笑笑，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抬起手指，食指和中指合拢，对准了顾相思的额头。

一道清澈的水流从指间流出，涌动到顾相思的眼前。

顾相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感觉额头凉凉的，随即感到一股力量正注入她的体内。

这就开始了吗？不是说会非常痛苦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相思预想的疼痛始终没有到来。

她明白了，师尊一定是想用痛苦做借口，劝她放弃。

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然后睁开了眼睛。

这时，她注意到开始呈现透明色的水流，现在带上了细细的闪光，像极了在阳光照射下的水光潋滟的湖面。

一阵朦胧的睡意袭来，顾相思奋力睁着眼睛，最后不受控制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顾相思发现自己躺在她的房间，身上还是那件紫色衣裙。

她摊开手掌，想试一下自己的真气如何，结果“啪”得一声，淡紫色的火光瞬间像花一样瞬间盛放在她的手上。

她看着手心灼灼的火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真是她能拥有的力量？

接着，两枚闪着淡紫色亮光的钉子浮现在她的手心上，她随手往前一扬，那两枚小小的钉子就钉在了房门上，然后“嘭”得一声，那扇门就在顾相思的注视下从中间断裂。

来不及将门补好，顾相思盘腿坐在床上，回想着师尊交给她的方法，操作起了真气。

下一秒，她的眼前就出现了画面，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画面呈现的，是她日夜期盼着能看到的景象。

画面中，顾风正从她的房间出来，往书房走去。

顾相思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往下看。

只见顾风一踏进书房，视线就朝角落里看过去，顾相思的视线也跟着过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影影绰绰的树的影子。

等等，树影？

顾相思突然想起来了，而画面里的顾风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放在嘴下停了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在他后面的树影里，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影。

趁着顾风的注意力在酒杯上，那人影无声无息地凑近了顾风，举起手中的匕首就刺了过去。

那深蓝色的真气刺痛了顾相思的眼睛，她恨恨地看着画面中的苏子云，恨不得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

就在苏子云将要刺下去的时候，一股接近透明的真气悄无声音地缠住他的脚腕，然后就见苏子云脚步不稳，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没等苏子云从地上爬起来，顾风就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看到这里，顾相思倒是不明白了，据她的猜测，顾风是喝了朝暮中毒后全身流血而死，但是依目前的情形看，顾风明显是占据上风的，那他怎么会被毒死？

带着这份疑虑，顾相思继续往下看。

因为画面没有声音，顾相思只能根据口型和动作来猜测两人说了什么。

两人交谈了几句，就看到顾风把苏子云放开了，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再然后，她看到顾风端起酒杯，跟苏子云说着什么。

最后，顾风脸上带着一抹释怀的笑意，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顾相思满脸震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爹是自愿服毒的？这怎么可能，明明他答应了她，第二天要给她买雪花糕的。

画面继续闪动，她看到顾风开始出血，倒在了地上，而苏子云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林忠和林诚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里。

接下来，就是顾相思在那个晚上亲眼见到的场景了。

看完之后，顾相思久久不能回神，她看着暗下去的天色，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