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意 第30章 苏卿卿

中元节到了。

一大清早，苏茉和苏子云就已经穿戴齐整，跟着苏先生和婆婆一起去祭祖，剩下顾相思一人留在府里。

顾相思来到练功的空地，先练习了一遍苏子云教过的基本功，接着把苏先生课上教的招式从头到尾练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从东方移到了头顶上。练到最后，她已经大汗淋漓，手心聚成的淡紫色火焰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她咬着牙继续将真气输送到手心，直到火焰完全消失不见，她才长呼出一口气，随手擦了把脸上的汗。

练完功，她从空地里走出来，然后走回那排竹屋，在苏先生的门前停了下来。

自从她来到苏府，夜里总是难眠。一闭上眼睛，她脑中就自动浮现出顾风死时的样子。即使她勉强睡着，也总会被噩梦惊醒，梦中无一例外，全是铺天盖地的大火。

昨晚的梦却很不一样，她梦到了苏先生的房间。在房间里她看到了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少女。只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去看，少女的脸总是模糊的一团。尽管如此，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认识画上的少女。

她站在门口颇为犹豫，门并没上锁，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但是每次当她的手触碰到门时，总是没有勇气推开它。

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想要进去看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起来。终于，好奇战胜了理智，她第一次在未经允许下，主动进了别人的房间。

一打开门，一股陈旧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顾相思被呛得猛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忘转身合上门。

屋里陈设和其他房间一模一样，只是用具上布满了灰尘，一看就是许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顾相思按着梦里的指示，来到一堵墙边。她轻轻抚摸着墙壁，在摸到一处皱褶时，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按住那处褶皱，轻轻掀起，刚掀开一角，墙壁上就出现了明亮的黑色。她迫不及待地用了仅剩的全部真气，用力一掀。白色的屏障掉到了地上，原来洁白的墙壁兀然变了，梦中出现的画像就像魔术般浮现在她眼前。

画像太大，她只得后退几步，这才完整地看清了这副画。

画像上是一个少女笑容灿烂地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火红的骑装给少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画这副画的人应该与这个少女非常熟识，不仅少女的神态画得十分传神，就连背景也能看出是一笔笔精心勾勒的，整幅画都透着一股极致的温柔缱绻。

顾相思一眼就看到了少女的脸。那张脸，和她的脸极其相似。画中的少女，原来是她的娘亲。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苏茉跟着苏先生走进来，惊讶地看着站在房间里的顾相思，和她背后那副画像。更让她吃惊的是，画中的少女和顾相思长得一模一样。

她瞬间想起，刚来苏府的时候，她和哥哥无意中闯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这副画，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长大后她还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难怪那次在成衣店，她看顾相思总觉得像是很久之前就见过。

苏先生的表情十分坦然。他温和地笑着，走到顾相思的旁边，用手轻轻摩挲着画上的骏马，轻声说道：“我画得很好吧。”

顾相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苏先生没有转头看顾相思，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这副画，眼神里透着深情与留恋，“卿卿来苏府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那时她还只有四五岁，怀里抱着个小盒子，藏在乳娘后面怯生生地看着我们。我比她年长几岁，因她与我妹妹一般大，所以我待她也如同待我妹妹一般。

等她在苏府待熟了些，她便经常粘着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我一开始很不习惯，总是找机会甩掉她，她很聪明，知道我有意避开她也不生气，只是会默默地流眼泪。后来慢慢地我也习惯了她跟在我后面，不再避开她，她也比之前更粘我了。

在她十五岁生辰的那天晚上，她悄悄说她心悦我。我当时心脏跳得快要爆炸，心里全是满满的甜蜜。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约定好了明年就成婚。

可是，第二天，一个男子跟着她回来了。没错，这个男人就是顾风。卿卿说她在街上差点被失控的马车撞上，是顾风出手救了她，还把她送了回来。同是男人，我很清楚，顾风看卿卿的眼神并不对劲。

顾风很快离开了。我告知了母亲我与卿卿的婚事，她没有反对，于是我开始筹备起我们的婚事。

临近婚期的一天晚上，我被一声尖叫惊醒，听出来是卿卿的声音，我急忙去她房间。却见一个黑衣人正准备把卿卿掳走，卿卿已经被他打晕了。那人自称是顾风的手下，见我来，没有丝毫的怯意，说这是顾大人的意思，识相点就抓紧滚……”

“不可能！”不等苏先生说完，顾相思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愤怒。她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不相信！我爹爹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没人反驳。不过，我爹爹绝对不是这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伤害别人的人，绝对不是！”

说完后，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她怕再慢一点，她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她不允许自己，在抹黑爹爹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她跑回自己房间，倒在床上痛哭起来。苏先生的话无疑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在她眼中，她的爹爹和娘亲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对，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万代国谁不羡慕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怎么到了苏先生嘴里，她爹爹就成了夺人所爱的罪人了？

顾相思借着哭泣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她的眼泪不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而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她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苏先生为什么要诋毁她的爹爹。

就在她哭得昏天黑地时，苏茉和苏子云来到了她屋门口。听着顾相思的痛哭声，苏茉也没由来地感到难过。她踌躇地开口道：“哥，要不我进去劝劝顾姐姐？”

苏子云低头看了她一眼，凉凉地说道：“你就老实待外面吧，你进去了，没说几句你们俩得一起哭。”

“唉。”苏茉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顾姐姐的爹爹和苏先生还有这么一段恩怨。”

苏子云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说道：“你在这里等着，等她哭完你再敲门。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顾相思哭够了，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回忆起娘亲在世时的种种情景。

她原以为会找到很多爹爹和娘亲感情甚笃的证据，结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想起的大部分画面都是各种节日聚会上，娘亲端坐在爹爹身旁，微微笑着的样子。

顾相思气闷，狠狠敲了几下头，暗道自己没用，连这点事都想不起来。

许是脑袋被敲醒了，有关娘亲的记忆连二连三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