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灰有一双年龄差22岁的弟弟妹妹,季黑、季白,一个beta一个omega,名字他妈起的,很随意。
如果是季灰起名字的话,肯定不会起这么没有意义的名字。
都怪他那杀千刀的妈。
虽然他没有家暴的爸,生病的妈,但是有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赌鬼妈也算家门不幸。
而现在情况非常复杂。
他现在被按在地上,脸被粗糙的地砖硌得生疼。那位从5岁见到25岁的高利贷大叔正站在他面前,叼着烟,穿着花衬衫大裤衩,食指和中指处有些被烟熏的黄色,穿着拖鞋像是来海边遛弯的:“跑什么,又不打你,好消息。”
听起来不像好消息,他咧了咧嘴角,摆出个笑容。
“你妈回来了,现在在麻将馆打麻将,还帮忙把剩下的债还完了。”
季灰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这和之前约定好的不一样:“这不是好事吗,大哥你抓我干啥。”
“别急啊,”大叔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聊菜市场的菜价,“青岁说要50万,要你担保,我还没给她,你们自家事,自己商量。”
话音落下,后背两只压着季灰的手慢慢松开,手腕和肩胛骨传出微微的酸痛,他缓了好几秒,手慢慢移至肋骨旁边,手撑地狼狈地坐起来笑道:“大哥,要不要喝酒啊,我请你。”
“不了,我还得回去给孩子做宵夜。”
“好。”季灰在原地坐了一会,看着花衣大叔和两个小弟无比自然地骑走了他那辆小电驴。
操,车没了。
季灰照例四点下班,到楼下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他走上楼看见季青岁坐在门口的楼梯上,旁边放着一碗吃完的炒粉,楼道是声控灯,季青岁这个玩意就时不时敲一下门来让灯亮起来。
“灰灰,你终于回来啦!”
季灰的脚步踩着用力了些:“半夜四点你在这敲门?我的邻居不是死人。”
“你怎么换锁了!他们两个不让我进去。”她指控道。
季灰拍着楼道里一半假白一半灰扑扑的墙面,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开锁号码,他没好气道:“你不能叫开锁的吗!”
“哪里找啊!三点开锁要加钱的好吗!”季青岁瞪着溜圆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喊回来。
啧。
“小声点。”季灰低声掏出钥匙串瞪了她一眼,叮铃哐啷地捅锁眼。
季青岁抱臂等门打开,跨步先进了去,季灰皱着眉在门口站了会,弯腰把楼梯上的垃圾团吧团吧带回家丢垃圾桶。
客厅的灯还开着,季灰先去小朋友的房间,两个小朋友直直地躺在床上,睫毛在那扑腾,他进去把被子给他们盖好,小声道:“睡着了?”
“不睡觉的小朋友会被敲门鬼抓走,嗯……没有被抓走,应该是睡着了。”
季灰轻轻把门关上,回头看到季青岁蹲在冰箱前翻着东西。
“好饿啊,冰箱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季青岁把里面仅剩的一根巧克力拿了出来,剥开,咬了一口。
“有剩饭,要不要。”
“算了。”
季灰午饭和晚饭都会做得多一些,剩下来的就第二天早上自己吃掉。
季青岁站起来,她穿得很朴素,白色纯棉T恤,青绿色亚麻短裤,头发挽在身后。
“头发有点长了,瘦了点,”季青岁踱步过来,摸了摸季灰的脸,他的眼睛和自己一样,是浅灰色的,黑色的短发有些长了,盖住了耳朵,好几缕垂在眼前,发梢微微翘起,季青岁帮他把头发捋到耳后,看着他皱起的眼睛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头发厚了些,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打薄吧。”
“为什么?为了五十万?”温热的手,柔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呵,这几年倒是一点苦都没受。
季青岁抿着嘴微微嘟起:“不是哦。”
“回去上学吧,把那两个小孩给我,以后好好生活。”
“我帮你养了两年的孩子,就这样?”
“就这样。”她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个表情糅杂了压抑的得意以及一丝刻意的柔情。
“随便你。”
“那我去睡觉了?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你睡吧。”季灰去房间里拿了衣服毛巾,把这个房间给季青岁睡觉,毕竟这房子是她的名字。
衣服和毛巾放在板凳上,季灰倚着茶几坐下,他有点累,还有点饿,他把茶几下的教科书拿出来翻了翻,合上,把背包里机构打印的考卷拿出来看。
暑假后面要加课了,有几个高二高三的同学要提前预习,一人一周大概三四节课,电磁这些还是蛮难教的,高三的同学最好要做个专题复习,估计高一的东西都忘了差不多了,要把公式重新默一遍。
六点,他去洗了澡。
七点,淘米,把米浸泡一会。
七点十分,他把昨晚的剩菜热上,尝试吃下,最终放回冰箱。
八点,他把两个小朋友揪起来,洗漱,看着吃饭。
十二点,他蹲在季青岁门口,敲门。
季青岁把头扎在被子里,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刺激这她的耳膜。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在睡觉!”季青岁起身把枕头砸到门板上,外面的声音顿了一瞬,更加急促地敲起来。
“你干什么!”
“出来吃饭,顺便谈谈。”季灰的声音隔着门板,硬邦邦。
“谈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季青岁开了门靠在门框上,抓了抓头发。
季灰没理她,对客厅里的两个小朋友说:“过来,这是你们的妈妈。”
季黑和季白在看动画片,电视里是个会说话的火车,小朋友很敏感,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动。
季青岁含着一双水汪汪的笑眼看着她们,她长得很柔美,细细的皱纹贴在脸上,看起来像三十多的模样,和母亲这个词很搭。
季黑弱弱叫了声“妈妈”,随后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季白憋着嘴一声不吭。
“洗手,吃饭。
三个人相安无事吃了饭,季灰把碗往水池一放对季青岁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理发。”
“现在?”
“现在,我们谈谈。”
两人到底没有去孔大爷的理发小摊,季灰把她带到一家甜点店,给她点了碗四果汤。
“我要炸牛奶。”
“没有。”
“鱿鱼圈!”
季灰又点了一份鱿鱼圈。
“你……准备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他切入正题。
“你不用管那么多啦,我是他们的妈妈,会照顾好他们的。”
季灰嗤笑一声,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要卖掉他们?”
“怎么可能?当然是跟我过好日子。”
“如果他们跟着我呢?”季灰盯着她,“你不是跟高利贷说要五十万吗?”
季青岁抬起头,露出了一抹季灰最熟悉的笑,和两年前一样:“灰灰,那你愿意拿多少钱买他们两个呢?”
就在这里等着他上套呢。
“我要当他们的监护人。”
“你有稳定的工作吗?你上课有教师资格证吗?有交社保吗?你还没毕业呢。”季青岁慢条斯理道,”就算你告我,你也当不了他们的监护人。”
季灰感到牙根发痒:“你要多少钱。”
“五十万,你可以吗?”
季灰面色一凝:“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五十万,一个,”季青岁声音轻柔,“如果你拿不出来,我就把人带走了。”
靠。
“你现在改行了?!当诈骗犯去了?!”
季青笑了笑,拿起勺子戳了戳四果汤里的水果:“季灰,你觉得悔过自新,迷途知返的母亲,这个故事怎么样?如果我说我和他们的父亲要复婚了,你觉得孩子是判给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是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学生?”
季灰紧紧皱着眉,压着声音:“你不心疼他们,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生下来。”
”季灰!”季青岁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现在在谈钱!”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推心置腹的轻柔:“你就是做事太死板了,也太重感情了,不然你两年前把他们两个往福利院一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现在才赚多少钱,二十万两年都还不完,听说你最近又加了一项新业务?你要真豁出去,不如早点去燕州、浦江那种大城市,二十万算什么?”
季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他还想说什么,嘴里像含着一颗苍耳,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季青岁这个人简直无可理喻,不可救药,他说到吐血也没用。
季青岁接了个电话,挂断后问季灰:“我等会去打麻将,要一起吗?”
“……滚。”
季青岁麻溜地把糖水喝完,起身准备跑路。
在她转身的刹那,季灰积蓄的那些愤怒、委屈都涌了出来:“季青岁!你TM的就是混蛋!狗生的!”
季青岁还他一个飞吻。
“那你也是小狗。”
……
两点。
季灰闭眼,在吃剩的四果汤和鱿鱼圈前坐了一会,把凉掉的鱿鱼圈吃掉,慢慢走回去。
路上,手机响了,是高中同学林阳子:“我爸打麻将的时候听说,你妈回来了?”
“嗯。”
林阳子:“她回来干啥?你把她的债还完了?”
“对,差一点,她补上了。”
“那你不是自由了?”
“她说要把季白季黑带走。”
“啊……那你……要给她吗?”林阳子结巴了下,“其实两年都撑过来了……还是,你……唉。”
“她说一个五十万。”
“我靠,她脑子坏了吧!”林阳子说一半,话被打断。
季灰机械道:“欠你的钱我明天打你卡上。”
“不是!你不要你的乖乖了吗?诶!”她懵懵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扭头对床上戴着耳机的人说,“我出去一下,去看看季灰。”
“又让你带小孩?”
“不是,很复杂。”林阳子从床上蹦起来,去拿袜子。
“那我也去吧。”苏禾把耳机扯下来,“衣服帮我拿一件。”
林阳子去她爸摊上拿了四个刚出炉的煎饼,苏禾坐在小电驴后座,左右手各提着两个,滚烫的温度把她的手指熏得烫烫的。
林阳子一个帅气的急刹,后座的苏禾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到她的头盔上。
苏禾:……
她们上了楼,阳子大力拍了拍铁门。
砰砰砰。
季白:!
季黑下意识地看向浴室方向:“哥哥。”
季灰也被这敲门声吓一跳,真的是,什么毛病。
“姓林的!”他的声音透过水汽和排气扇的通道,“我在洗澡!”
“没事,我有钥匙。”阳子笑嘻嘻地看着苏禾,拿起钥匙串上的一支,哐当哐当地开了门。
苏禾:“神经病。”
热烈的阳光晒入客厅里的一小片垫子上,空调开在26度,季黑在翻着绘本,季白在旁边堆积木,她把一个积木放在季黑的绘本上,积木又随着绘本的翻动,滑到垫子上。
“乖乖们!”林阳子扑上去,给黑白两只都亲了一口。
季白挣扎着呜呜轻哼,季黑乖乖叫了声:“姐姐。”
阳子给苏禾搬了张板凳,自己跪在垫子边缘逗小孩,玩积木。
等季灰擦着湿发走出来时,正对上苏禾一边啃着煎饼,一边投来的疑惑目光。
“你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她含糊不清地问。
“晚上要上班。”他转身去房间的柜子里挑衣服,重点是周钰给他的那几件。
阳子把正方形积木叠了12个,然后被季白全部推翻,她转过头来:“所以怎么办?”
“不要了。”
“哈?!你说真的?”阳子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假的。”季灰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有空,今晚帮我看下他们。”
“不好好睡觉。”
阳子会意,扭头对着小朋友做鬼脸:“乖乖,今晚又是你们阳子姐姐哄你们睡觉喽。”
苏禾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把煎饼递给他:“你没吃午饭吧。”
他拿过煎饼呆呆看了下:“阳子,你爸这回又加了多少料?”他咬了一口,酱料厚重得有些发腻。
嚼了两下,顿住,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反胃感,去厨房喝水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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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半,国汇大酒楼。
周钰:“您好。”
“周老板?”
周钰压低了声音:“嗯,好久不见。”
“你现在有空吗?”
“稍等,”周钰把手机放下,给身边的人递了一张卡,“书墨,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流程按之前的走就好。”
“OK。”李书墨眨眨眼睛。
周钰:……OK个屁。
“好,我相信你。”周钰笑了笑站了起来,把酒杯举起来,“实在抱歉各位,这边有个急事需要离场处理一下,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的不是。”
“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后续细节,书墨会陪各位找个安静能尽兴的地方慢慢聊。”周钰语气诚恳。
王总呵呵一笑,很是善解人意:“小周总,你忙你的,我知道个好地方,正适合接着谈天说地。”
“那再好不过,就听王总安排。”周钰把面前的杯子倒满,一饮而尽,随即又亲自走到王总身边,单独敬了一杯,这才出了门。
一离开包厢,他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他把西装搭在手上,解开了衬衫的扣子,md,一群老东西,走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周钰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还在吗?”
“打扰你了。”电话一直没挂,不论是手机搁在桌子上的声音,还是话筒擦过衣服的窸窣声,他都通过手机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什么事?”
电话对面顿了一下,呼吸声重了几分:“可以……借点钱吗?”
“多少。”
“九十二万?”
“理由?”
对面沉默了很久:“一定要理由吗?”
周钰声音放软:“大哥,不说向银行贷款了,就算是高利贷也是要签字画押的,到我这,一句话,一百万就给你?”
“或者……你不想说也行。”周钰拦到了一辆出租,“你可以给我什么呢?”
“你之前问过我要不要拍电影。”
“你不是拒绝了吗?长得好看的不止你一个。”
“你觉得我……好看是吗?”
“而且好看不代表合适。”周钰的回答很客观。
“……不好意思,打扰了。”
电话嘟了一声,挂了。
周钰砸吧了下嘴,现在的人都这么心急吗?还没开始聊呢?他把网银打开,给季灰转了一百万,随后打了回去笑道:“怎么挂电话了?”
“钱收到了吗?银行卡没被冻结吧。”
“你很不厚道诶,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着空手套白狼。”周钰调侃,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我逗你玩呢,怎么不说话……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音有点哑:“我会还你的。”
“那我去接你。”
“你把地址发我就好。”
“我去接你。”
季灰:“早一点可以吗,晚自习七点开始。”
“好,我五点去接你,结束后我把你送到工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