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周钰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距离太近,动作带起的风扑在季灰脸上,下一秒,周钰的手已拎起他的行李箱,季灰把行李箱夺了过来:“不需要哈。”
周钰跟在季灰身后,声音放软:"抱歉,没帮上忙。"说完偏头轻咳一声。
“别在这装什么死绿茶。”
“……哦。”周钰应了声,两人回到了酒店,相顾无言。
房间里只剩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季灰的余光瞥见跟在后面的周钰,他靠在玄关的墙上,眼皮的褶皱盖住了半只眼睛,整个人被一层倦意笼罩着,连唇色都淡了些。
在季灰不赞成的目光下,周钰又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就见着季灰拿着温度计等着自己:“你先量个体温,我向前台拿的。”
“好。”他乖乖坐下,被迫把温度计夹到了腋下,摆出笑脸。
“我去洗澡。”
“其实……”
“什么?”季灰回头,周钰把嘴里的话咽下,摇了摇头。
易感期的温度偏高,周钰捏着水银温度计,看着模模糊糊的黑线,确认自己没问题后,把温度计收好。
前台送来了冰袋、碘伏和敷贴,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卧室里,多出的床垫紧挨着大床,他铺好毯子,乖乖坐在上面等季灰出来。
因为床比较小,以及设计的高度较低,周钰坐在床上可以靠着另一张床的床垫。
他打开电脑,看了眼邮件,敲敲打打完设置了定时发送。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周钰:“……”
这澡也洗太久了吧。
周钰歪着身子瘫在床垫上,他把毯子揉了揉垫在脑袋下面,侧身弓着腰手落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咯吱——
季灰打开浴室的门,水雾从缝隙中争相逃窜出来,他擦着头发走了两步,才看到去床的路上多了一个床垫,周钰缩在那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皱了皱眉,走到那蹲下,手摸了摸周钰的脸,又探了探周钰的鼻息,是有些热。
“喂。”
周钰没应。
季灰刚想收回手,手腕就被周钰抓到了,他借着季灰的力坐了起来嘟囔着:“你怎么才洗好。”
随后拍了拍床垫:“坐,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没必要吧,破了皮而已。”季灰说着手顺着肩膀往后颈摸。
周钰没有反驳,指尖捏住季灰的衣角,把下摆的衣服握进手心,用力一拽。季灰重心倾倒手疾眼快一只手撑在了大床的边沿,膝盖曲起跪在了床垫上。
阿西吧,这个人真是个神经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季灰默默转过身,把后背对着周钰。
季灰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领被水珠微微晕湿,周钰先给他吹了头发,后颈处有一圈淡红的齿印,破皮处的颜色尤为明显。
他拿出棉签蘸了碘伏给季灰上了药:“疼吗?”
“还行。”季灰含糊道,虽然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一些,眉头也随之聚在一起。
“抱歉。你可以明早就走,报酬照旧。”面前的身子的重心微微向后,肩膀下沉,呼吸声重了几分,连棉签下的皮肤都舒展开来。
“或者,”周钰的指尖捏着棉签,虚虚悬在伤口上方,声音压低试探道,“导游如果愿意留下,完成原定行程……双倍?”
一天四千,四天一万六。
季灰嘴角抿着,眼睛却已经弯了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有些兴奋地转过头:“没问题啊周老板,我一点也不生气,您想咬几口咬几口。”
“保证不会了。”周钰的指腹压住他的太阳穴,将他的头转回去,“当然,你也可以提其他要求。”敷贴的边缘被仔细按紧。
“上去睡觉吧。”
季灰麻溜地爬上了床,丝绸被面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又翻身伸手:“温度计。”
“正常的。”周钰笑着回复。
季灰眯起眼睛,c,自己看起来很像傻子吗?季灰道:“正常的也给我看一眼。”
周钰顿了一下,将那根没甩过的温度计递过去,水银柱稳稳停在比正常值高出0.5度的位置。
“发烧?”
“不,易感期。”
“……”艹。
“不用担心,我打抑制剂了,你刚刚不是看到了。”
“哦。”季灰在他那个小混混初中见过被保安叉在墙上的易感期alpha,周钰更加深了他对alpha不好的印象,一种没有自控力的生物。
看季灰有些担忧的样子,周钰补充:“明天有房间空出来,你搬过去就好了。”
“嗯,其实我没有在想这个。”他解释了一句。
“本来就是两间房,人家送我们的,不住白不住。”
第二天季灰同周钰所说的搬到另一间套房,还提前收到了四天的工钱,双倍的,接下来两天,他再没见过周钰,季灰就看看山上的风景,吃吃送上来的饭菜。
这钱赚得太容易了,季灰在酒店的阳台吹着风,看着山川云雾喝着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其实……被咬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季灰想着想着摇了摇头,不能这样想,趁易感期摸人裤当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钰给他订了周四中午回去的票,晚上周钰敲开了季灰的门,还很委屈地表示自己后面还要留在这里,可不可以明天一起去看日出。
“我可以拒绝?”季灰抬了抬下巴,看着周钰委屈巴巴的样子。
“一切听你的。”
“那我不去。”季灰退后一步,眼前的门砰地关上,周钰摸了摸鼻子,脸上的委屈的表情没了踪迹,他在走廊里站了两分钟,随后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
门内没有回应。
他靠近门缝,确保里面的季灰能听见:“你可以提要求,什么都可以。”
“行啊,那答应我三个要求吧。”
“好。”
季灰的声音贴近门板,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挑衅,“第一,时薪一千,从出门到回来,概不赊账。”
“可以。”周钰眼都没眨。
“第二,爬山期间,未经我允许,你整个人,必须在我一米之外。”
“没问题。”
“第三,嗯……先存着。”
周钰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回来,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那明天早上五点,我们去看日出。”
门内季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指节叩击门板的声音,不重:"早点睡,晚安。"
五点十分。
两人没有去外面的观景台,周钰领着季灰往上走,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一个亭子,早上山上的雾气很大,远远看去白茫茫一片,浓得化不开,像一堵泼了水的灰墙,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他们到亭子里的时候,远处的雾气还是黑色,朱红色的亭子也糊上一层墨,周钰直接跪在了座位上,撑着身子看着黑不拉几的山。
季灰打了个哈欠与周钰隔开一米坐了下来,他手撑着头,肘支在膝上,闭眼假寐,他迷迷糊糊地想,这鬼天气,到底有什么可看。
他点着头过了好久,天光微亮,可以看到远近处的山峦,只是雾气很大,像水墨画。
季灰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周钰,他反坐在椅子上,两腿穿过栏杆悬在外面,正在摆弄着相机。
圆圆的镜头突然间就面向了自己,只听见周钰说:“茄子。”
咔嚓——
闪光灯把亭子都照亮了,接着是低低的笑声,季灰半眯着眼睛骂:“有毛病吧。”
“再来一张好不好?”周钰举起了相机,季灰挺直背倚在红木栏杆上,周钰又拍了好几张,低头查看影像后,默默把镜头对向了云雾。
天已经亮了,白雾亮堂堂的,远处的亮光还带着一点点暖色,只是看不到太阳。
季灰穿着长袖速干外套,周钰送来的,两人身上的衣服是同一个牌子。
周钰难得没戴眼镜,三分钟的路还背了个小包,他把相机放回去,拿了架拍立得出来,对着什么东西都来几张,包括季灰。
他看了眼成像的相纸,默默放回了口袋。
“相机借我玩玩呗。”季灰突然开口。
“过来拿。”
“一米。”
“要不要。”周钰拿出相机,伸直了曲起的胳膊。
应当是有一米了。
季灰拿过相机先看了看周钰拍的照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啧,”季灰不可置信地把所有照片都翻过去,再翻回来,“我想好第三个要求了,把这、这、这,把照片全删了!”
拍得太丑了!
“为什么?”
“诶,大哥,你自己看看,”季灰按着按钮,一张张照片快速闪过,他愤愤不平地质问,“你怎么能……我是长这样吗?”
周钰抬眼看着季灰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挂在脸上,激得季灰心头无名火起,他没好气瞪了周钰一眼:“你笑什么?删了!”
他的手径直探向周钰的外套口袋,迅速抽出那叠拍立得,看了一眼也很丑:“没收了,不许再拍了。”
“你想不想拍电影?”
“哈?”季灰愣了一下,“什么?”
“电影,拍电影。”
他问了个最现实的问题:“多少钱?”
“不多,拿个几万吧。”
季灰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这突如其来的星途,他摆弄着相机和拍立得,细细挑着构图和颜色,拍了好多张风景,将一沓新出炉的风景相纸塞回周钰口袋里:“把照片发我。”
“那我导出来发给你。”
“嗯。”
“等一下。”季灰伸手把拍立得拿了过来,调整了下角度对准自己,板着脸来了张自拍。
他抽出相纸等了一会儿成像,垂眸审视片刻,才将这张自拍递过去,“给你了,以后别给人拍照了。”
周钰笑着接过这张自拍:“好。”
八点十分,两人回了酒店。
季灰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周钰换了身打扮,隐约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季灰默默远离了一步。他们坐缆车下了山,周钰开着黑色辉腾把季灰送到了动车站。
两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检票口,那几乎没有什么人,季灰把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钰:“你不走?”
“下次见。”
季灰嗤笑一声:“还是再也不见了比较好。”他的目光在周钰脸上定了几秒,忽然抬起手,用大拇指在周钰右眼睑下一指处抹了一下。
“怎么了?”周钰下意识跟着,用手背在同样的地方擦了一下。
“脏东西。”
话音未落,季灰拿过身份证,把行李箱提到了安检处,检查完跨大步进了休息室。
到了车上,他把行李箱放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季灰拿出周钰在车上给他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拍立得,是周钰的脸,他捏着相纸晃了晃,呵,倒是把自己拍得很好看。
季灰的拇指无意识地抬起,悬在照片上方,然后缓缓按下,遮住了左半边脸,也就是周钰的右脸,在右眼正下方有一颗小痣。
看了片刻,那张拍立得就和其他的一起塞进了上衣口袋,轻飘飘的相纸敲击着内衬的缝线。
动车慢慢启动,三分钟时速就到了一百八,久行的山太多了,季灰时不时就要咽口水来解决耳朵闷闷的感觉,他只好要了瓶水,一遍遍地喝水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