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而生 第14章 第14章

冬至这天，S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意刺骨。程池热情地邀请陆则安兄弟俩去他家里吃火锅。

程池家住在城西一处安保严密的别墅区，房子宽敞明亮，装修带着些老派江湖人的奢华气派。范姨保养得宜，说话爽利，正指挥着保姆准备食材。程功坐在昂贵的红木茶海前泡着功夫茶，见他们来了，笑着招手：“则安，小宁，过来先喝杯茶暖暖。”

“程叔，范姨。”陆则安礼貌地打招呼，陆向宁也跟着乖巧叫人。

“快来坐，小宁又长高了不少！”范姨笑着摸了摸陆向宁的头，往他手里塞了一吧进口巧克力。

众人围坐在餐厅巨大的圆桌旁，精致的铜锅冒着腾腾热气。席间，范姨依旧习惯性地给程池夹菜，程池一边说着“妈我自己来”，一边把不爱吃的青菜偷偷夹回妈妈碗里，被程功瞪了一眼才老实。程功虽然在外是人人敬畏的“功哥”，在家话却不多，只是默默给妻子夹她爱吃的虾滑。

陆则安则一如既往地细致照顾着陆向宁，剥虾、晾凉食物，动作自然。程池看得直咂嘴：“安哥，小宁都高二了吧，你这怎么还跟带儿子似的！”

范姨立刻嗔怪：“怎么说话呢！则安这是细心！你以为都像你，都二十岁了还毛毛躁躁！”

饭后，陆则安要帮忙收拾，被范姨和保姆连忙拦住：“哎哟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去玩！”程池则拉着陆向宁到影音室打最新款的游戏。

陆则安被程功叫回茶海前继续喝茶。程功给他续上一杯金黄的茶汤，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却把小宁照顾得这么好。”

陆则安双手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他轻轻摇头：“程叔，您别这么说。大学那四年，我其实没尽到什么责任。多是历总和您安排的人在照顾他，我……我这个哥哥当得并不称职。”

程功摆摆手：“我们也是张张嘴的事。小宁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让人很省心的。”

另一边，程池一边打游戏，一边凑近陆向宁八卦：“小宁，跟哥说实话，在学校有没有小女生追你啊？”

陆向宁被他问得耳根发红，手下操作一乱，游戏角色立刻“死”了。他小声说：“池哥你别乱说……我要考大学的。”

程池：“考大学也不影响谈恋爱的呀”

陆向宁：“哥哥说不能早恋”

程池：“你哥那是读书的时候没人要，我高中的时候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呢”

陆向宁：“渣男！”

程池：‘’哎哎~快打他打他！“”

回家的路上，雨已经停了。陆向宁忽然轻声问：“哥……我们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陆则安脚步微顿。这是向宁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父母。

他声音低沉：“我只记得妈妈很温柔。我长得……更像妈妈一些。”

“哦……”陆向宁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陆则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停下脚步，看向月光下向宁带着迷茫的精致脸庞。

“嗯。”陆则安的声音更沉了，“他叫陆则宁，如果……他还在，今年该二十了。”

陆向宁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哥，你说……我原来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呢？我……我长得不可爱吗？还是不乖？”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陆则安的心上。他伸出手，将弟弟轻轻揽进怀里。

“胡说。”陆则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向宁是全世界最帅气、最可爱、最聪明的孩子。不是你不好，一定是他们……没有福气。”

他紧紧抱着弟弟：“向宁，你记住，以前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现在，你有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陆向宁把脸埋在哥哥温暖的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

冬夜的街道清冷无人，只有兄弟俩相依相偎的身影。他们失去了很多，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这份超越血缘的亲情，是他们最坚固的堡垒。

回到自家公寓，屋内还残留着出门前的清冷。陆则安打开暖气，橘色的灯光洒下来，渐渐驱散了寒意。

“哥，今天好冷哦。”陆向宁换好拖鞋，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则安身后，像条小尾巴，“我们……一起泡个澡暖暖身子好不好？浴缸那么大。”

陆则安正在挂外套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温和却不容商量：“不行。你都多大了，自己洗。”

陆向宁失落地“哦”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默默拿起睡衣，独自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陆则安心里有些发软。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早就买好的芝麻汤圆。等陆向宁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出来时，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哥！”陆向宁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做的？”

“刚才。冬至怎么能不吃汤圆。”陆则安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坐下，趁热吃。”

洁白的瓷碗里，七八个圆润的汤圆浮在清汤中，隐约透出内里深色的芝麻馅。陆向宁舀起一个，小心地吹了吹，咬开软糯的外皮，香甜的流心瞬间在口中化开，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

“好吃！”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陆则安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样子，嘴角也微微扬起。他自己碗里的汤圆却没动几个，大部分都悄悄拨到了弟弟碗里。

吃完汤圆，身体彻底暖和过来。陆向宁看着哥哥收拾碗筷的背影，再次提出请求，这次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哥……今晚我能跟你睡吗？就今晚，两个人睡比较暖和。”想跟哥哥睡的借口总是很多。

陆则安回头，看到弟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想到刚才已经拒绝了他一起泡澡的提议，心头一软，终于点了点头：“好。”

洗漱完毕，陆向宁立刻抱着自己的枕头，飞快地钻进了哥哥的被窝，占据了靠里的位置。当陆则安躺下时，少年便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手臂自然地环住哥哥的腰，脑袋靠在哥哥的肩窝，轻轻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哥，你好暖和。”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芝麻香甜。

今晚的弟弟似乎格外粘人，像回到了刚被捡回来时缺乏安全感的那段日子。陆则安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拉高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

“睡吧。”他低声说，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陆向宁温热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下颌，带来细微的痒意。窗外是寒冷的冬夜，屋内却是一片温暖的天地。

陆则安感受着怀中少年全然依赖的睡姿，听着他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心中那片被提起往事而泛起的波澜，也渐渐被这实实在在的温暖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