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裴瑜,润玉本就是举棋不定,本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迟迟不愿公布她的身份。若是他心中当真坦坦荡荡,直接将她公布为自己的义妹便是,这本是裴瑜刚刚被带回天界之时便该定下的事情。
但是只是因为心里那点子隐秘的私心,让他不愿就这般将自己和裴瑜的关系直截了当的定性为兄妹。
旭凤看出了润玉眼中的不悦,而却显然这些不悦的对象是他,见此旭凤知晓事态严重了,原本只做玩笑,如今看来只怕这件事情有几分真。
最起码他的兄长和那位传说中的小仙子绝对不是清清白白的知己好友,他正了神色,追问道:“莫非那璇玑宫中住的,当真是你的红颜知己?”
本来他只是拿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笑话,却不想在正主这里得了石锤。旭凤睁大了自己狭长的凤眸,瞧着润玉淡定如初的神态,心道这下子事情却是闹大了,本以为就是个烂桃花,却不想当真是润玉的一段香艳情史。
润玉朝着落星谭河岸走去,他眸色深邃,似是透过这寒凉的夜色看着什么人。夜色映衬之下的溪水随着地势静悄悄地流淌而过,天际闪耀的星子倒影在清澈凉薄的河水之中,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一阵阵地金色光辉,好似天际悬挂着的星星就这般坠落在了河水之中。
他凝望着璇玑宫的方向,心中的牵挂变成了犹疑:“她就是当年六界争相抢夺的那颗鲛珠,昔年鲛人族为了保住圣物,便将鲛珠封印在了鲛人泪之中,却不想被父神赠给了我。”
旭凤大吃一惊,争夺鲛珠这件事情很是久远,久远到这件事只是存在于当年父神母神的口述之中,他们这些小辈当年还很小,只是晓得当年鲛人族一族决然赴死,阖族尽灭。
鲛人族付出了这般惨烈的代价,拼着自己的所有,没让众人拿到那颗生死人肉白骨的鲛珠,众人为之痴狂的鲛珠,谁能想到竟被当年毫不起眼的润玉轻而易举地拿去了,还发展出这样一段孽缘。
当年争夺鲛珠的事情,六界谁都不能干脆磊落的说,自己是无辜的,只是因为鲛人族被灭族,便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将这段不甚光彩的过往遮掩一番,换上衣冠楚楚的冕服,又是光鲜亮丽的人物,只是鲛人族的鲜血,却是注定要成为六界众人的脚下垫脚石了。
天族自视甚高,向来以六界之首自称,自视甚高,不屑于众人同流合污。但谁都不能保证,当年的太微天帝就是坦坦荡荡。
旭凤揉了揉额头,对于自己兄长过分坎坷的情路有些头疼,道:“那她可知道当年……”
润玉浅色的眸子划过几道暗光,薄唇轻抿,神色冷肃,道:“裴瑜接受了鲛人族传承,却不像是知晓当年真相的模样,但以那丫头的聪明劲,也许能够猜到几分。”
润玉从来都知道,裴瑜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子,甚至可以说物似主人形,深沉理智一如他当年,表面嘻嘻哈哈没个正型,却从没搞砸一件事,以她的心思,猜中当年的事情,并不是难事。
润玉对裴瑜如此高的评价旭凤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很少听见润玉这般夸奖人。只是如今他却是希望那位鲛珠仙子能够稍稍笨一些,或者说对润玉的感情再深刻一些,否则只怕润玉的感情还有的磨。
想到此处,旭凤拍拍润玉的肩膀,安慰道:“兄长……”
润玉侧目,在旭凤担忧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笑容。只是笑容不达眼底,他担忧的,又何止只是这一条。裴瑜那小丫头自来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的温吞性子,他更是担心若是她知道真相之后会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之时,润玉忽觉脚下的河水涌动,他似有所觉,朝着河水中看去。却见一个暗色的身影如水中的鱼儿一般轻松自在地朝着他的方向游了过来,茂密顺滑的墨色发丝如水草一般随着水波晃动着,直达腰臀的发丝遮掩住了玲珑的身躯,只是若隐若现的模样更加惹人探寻。
不待润玉俯下身子去探查,一阵水波在他面前涌起,全身濡湿的女子清水出芙蓉般潋滟的面容便直直撞入了润玉的眼中。他急急地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水中的精灵抓住了时机,狠狠地扑倒了他的身上。
站在一边的旭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被一个水中忽然出现的小仙子扑倒在地,发髻散乱,衣衫凌乱,不复往日的干净整洁。
然后他看到那位胆大包天公然袭击天帝陛下的小仙子一脸骄傲的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发丝,好不讲究地将自己身上的水珠甩到了润玉的脸上和身上。
她抓住润玉的下颌,一脸凶狠,道:“说,你还敢不敢跑了,占了我的便宜就想溜,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是怕我赖上你吗?我还就偏偏不放过你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旭凤一脸惊异,他神色矛盾,既想笑又觉得现如今自己这么笑出来不厚道,硬生生将自己憋得面容扭曲。
裴瑜见状,嫌弃地扭了扭头,不想看他这张表情完全失去控制的脸,道:“咦,哪里来得丑八怪,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想谋财害命,用你这张丑脸吓死我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裴瑜那张脸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转头继续攻克眼前这个几日没见到的负心汉。
裴瑜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包子,为了取得润玉的好感她可以伏低做小,可绝对不要把她当做是病猫。裴瑜毫不客气地抓住润玉冷白色的面皮,撅着的嘴唇昭示着她不甚美丽的心情,不满的神色都快要浮出屏幕:“我裴瑜是你能轻易摆脱的人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说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裴瑜的一番霸气侧漏的话说得旭凤都有些心惊肉跳,他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贼胆包天的小仙子了。旭凤握拳堵住自己即将出口的笑意,连之前被裴瑜说丑的愤懑之感都少了许多,他确实很久没有看到他理智冷静的兄长被一个小丫头压得翻不过身这样的场景了。
润玉这处此刻方才回过神,无奈扶额,这小丫头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他这些难以预料的惊喜:“并非躲你,当真是这些日子有些事情……”只是这话在目光灼灼的裴瑜的注视下,难免有些心虚。
裴瑜见好就收,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只是瞧着并不像是既往不咎的模样,道:“你猜我信你吗?”她又不是傻子,对润玉的语气和神态瞧不见半点端倪。
润玉站起身,眼神便率先落在了她因为在水下而**的衣服,本就清透的薄衫此刻更是半遮半掩,展露出的风情能顷刻叫一些心性不稳的男人把持不住。
想到现如今还有旭凤在,润玉心中无端多了几分不爽快,拿出一件披风,一把盖在裴瑜的身上。润玉不愿探究自己为何生气,只当是为了保护裴瑜的清誉,他一脸正色道:“夜晚寒凉,你身体本就未康复,怎么穿的这般单薄。”
润玉不管裴瑜的抗拒,专心致志地将披风上的系带全部系好,看着小姑娘一身暗色的披风,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方才觉得安心舒服了许多。
裴瑜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厚实的布料遮挡了夜晚的寒风,先前一直憋屈在心中的那点子愤懑消失了个干净。
裴瑜暗骂自己不争气,只是一件披风,就能让她没了脾气。她冷哼一声,一把扯下润玉的手,本想连带着他的披风一起还给他,只是转念一想,此处真的挺冷,若是当真染了风寒,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裴瑜向来是个爱惜自己的人,但这可不代表她就能大大方方地笑脸迎人。是以,裴瑜甩了脸子,将两个顶尊贵的天界皇子都丢在了这凄凄惨惨冰冰凉凉的落星谭,独自回了璇玑宫。
女子那看似孤高实则傲娇的姿态逗笑了一旁的旭凤,他也算是经历许多感情的人,此刻怎能看不出两人之间那股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见润玉侧目,旭凤憋住自己的笑意,指着裴瑜离去的方向,道:“兄长,如你这般,只怕我们天族这千百年都等不到小崽子诞生了,还不快去哄一哄我未来的小嫂子,当心她当真恼了你,然后拍拍屁股,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