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挤眉弄眼的模样叫鲤羡有些不自在,错开裴瑜探寻的神色,道:“我这般背后议论润玉哥哥,着实不妥,姑娘不妨……”
裴瑜原本言笑晏晏的俏脸瞬间冷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樱唇微抿,道:“既然没有诚意,何苦说什么补偿,公子还是及早离去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叫人瞧见不好。”说罢,头微侧向另一方,不再理会鲤羡。
如若此刻裴瑜眼前是润玉,自然一眼便能瞧出裴瑜的虚张声势。裴瑜面上气势如虹,实际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罢了。可鲤羡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水神,哪里看得出裴瑜心中想法,只当她真的生气了,赶忙道:“裴姑娘何必动气,在下说便是。”
约莫过了几息,裴瑜这才在鲤羡的三催四清中转回头,喝了鲤羡递过来的赔罪茶,算作原谅他了。裴瑜面色无异,心中却早已笑开了,若是润玉也这般好糊弄该多好,也不至于她到了如今半点进展都没有。
裴瑜见鲤羡润了润嗓子,准备开讲,赶忙搬了板凳凑近了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吃瓜要吃最新鲜的模样。鲤羡确实不了解女人为何对这些往事如此在意,他道:“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裴瑜接话道:“自然是听八卦,没想到你们天界竟也有这样的香艳情史吗?亏得我还以为你们神仙都是五谷不沾,六欲断绝的模样。”
“你不是爱慕润玉哥哥吗?怎么会喜欢听这些。”鲤羡真是不知该说裴瑜这位姑娘是神经大条还是不拘小节了。
裴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些年在宫里的日子一样寡淡无趣,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和小宫女们讨论八卦了,只是到如今竟习惯成自然,一时有些改不过来。
所以鲤羡着实有些少见多怪了,裴瑜可是个狠起来,可是个连自己父皇和皇兄各路情事都编撰成书,私下售卖的神奇物种。所谓八卦,是人们穷极无聊之时,为了给自己找些乐子才想出的小道消息互传之法。信息不一定真实,但是一定要有趣,方才能够弥补闲散时候的内心空虚
如裴瑜这等不要皮不要脸的奇女子,还有什么无耻行径是她做不出的,更遑论只是听一听自己心上人的八卦罢了。况且,裴瑜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是在窥探敌情,日后好逐一击破,她可不是单纯的无聊才这么做的。
在鲤羡的诉说中,裴瑜才知晓,原来润玉这天帝的位子得来不易,当年的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惯常被嫡母欺辱,还得不到父亲的庇护,想来定然是处境十分艰难。
因为父亲的漠视甚至是纵容,那嫡母也越发嚣张,到后来嫡子长成之际,更是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润玉的亲身娘亲更是阖族惨死于那位高权重的嫡母手中,甚至那个女人险些将润玉也除去。
鲤羡谈到这位嫡母之时,口气中的厌恶呼之欲出:“那个女人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润玉哥哥顾念养育之恩不愿和她计较,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那个女人却步步相逼,半点不留情面。
裴瑜虽得到她爹爹的喜欢,但说到底也是庶出的女儿,自然了解这种低人一头的窘境。寻常人家嫡母对庶子一向都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更何况是在嫡母的亲身儿子成人之际。
只是该说不说,这位嫡母也当真是嚣张跋扈,就算庶子卑贱,也不该这般随随便便就屠戮母族,想来当年那位嫡母定然是权势滔天。
想到当年润玉也是战战兢兢地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裴瑜忽然便有了几分愤懑之感,明明当年她也是这般,当时还能劝慰自己说放平心态,但心中却对润玉受到的这些委屈感到难过,润玉那般风光霁月的公子,怎么能受这些苦难。
由此可见,裴瑜姑娘是个实实在在的双标狗。
而后,裴瑜了解到,原来润玉还有一位貌美高贵的未婚妻,只是后来那个女子与他的兄弟私相授受,不愿和润玉成亲了。听闻此言那一瞬间,裴瑜的心间跌宕起伏,酸酸涩涩,既是因那个女人的无情而为润玉心疼,也因为那个女人的无情而庆幸着,庆幸着润玉并没有和那个女人修成正果。裴瑜心中自私地想着,若非如此,只怕依着润玉的性子,她是断然没有机会的。
“如此说来,润玉当年受过一段情伤,那段感情还伤的他不轻?”其实裴瑜有些酸涩只余还有些偷乐,比照当年,润玉一定觉得现如今的她可爱极了,不仅貌美善良,最重要的是满心里只有他一个,绝对不会爬墙。
鲤羡谈起了当年的往事,不知不觉话多了不少,虽说他这般年纪,还未曾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但心中总是有些隐秘的认知:“当年的事情许多我都是听我另一位义兄讲的,那时还小,并不知晓其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我总是觉得,润玉哥哥的喜欢,和那位二殿下有些许不同。”
裴瑜摸着下巴琢磨,当年的润玉一直受到嫡母打压,想来亲近之人定然少有,只要那位未婚妻性子讨喜些,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润玉岂不是很轻易便会被套路进去?想想都知道,一个一直羡慕热闹的人一朝之间遇到了自己的太阳,自然是要紧紧握在手中。
但这种沉迷,这其中兴许的确有他的感情,但想来其中定然也掺杂着许多的占有欲。只是因为他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能够握在手中的东西,自然拼了命的想要挽留。
那位二殿下则不同,他生来便受到众人喜爱,地位尊崇,父母疼爱,相比于润玉,那位二殿下的感情,想来定然更为浓烈纯粹。年少之时,有哪个少女不喜欢炙热浓烈的感情,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感情如细水长流一般无波无澜,况且依着润玉的性子,即便是内心极其喜爱,他的表达定然也是含蓄隐秘的。如此说来,那位女子选择二殿下想来定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故事听罢,裴瑜眉目之间却没了笑意,只是一昧托着腮帮子思考,她忽而问道:“那如今这位女子身在何方?”
鲤羡虽不愿意过多谈论锦觅,无奈欠了裴瑜,此刻只能面无表情道:“那女子和二殿下一起归隐,如今久居凡间,许久未曾回过九重天了。倒是前些日子二殿下回来过,想是为了带走天孙棠樾殿下的,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带走。”
“棠樾就是那女子的孩子?那女子可是叫……什么锦觅?”忽然回忆起,润玉曾经提起过棠樾的身世。只是想到此处,裴瑜神色却有些怪异,润玉可真是大方,未婚妻绿了他,他竟还给旁人养孩子,也不知不是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比如破镜重圆之类的狗血剧场,
但没关系,如今她裴瑜来了九重天,别说是破镜重圆,她早晚要这该死的破镜碎成靡粉,再没有复合的机会。
基本的事情裴瑜悉数了解了一个遍,问起旁的更加隐秘的事情他年纪小也不清楚,裴瑜卸磨杀驴般地将鲤羡连哄带撵地赶走了,变脸的速度快得紧。
待将鲤羡送走之后,裴瑜原本强撑起的笑脸一瞬间便垮了下来。她没有想过,风光霁月的润玉有着那般屈辱的过往。邕畿之中,大宅院中的阴私最多,谁都不知晓,那些看似光鲜亮丽金碧辉煌的高墙朱门背后,是多少白骨堆砌而出的繁花似锦。
她瞧着润玉总是面含笑意,如沐春风,也曾幻想过,润玉的父母定是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方能教养出润玉这般清隽如朗月清风的公子。却从没有细想,润玉永不止息的笑意或许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历经辛酸之后的无奈与习惯。习惯了退让,习惯了隐忍,习惯了受过委屈之后一笑而过,只因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愿意包容他肆意妄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