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戊戌,月建丙辰,丁卯日,癸卯时,值井木犴当垣,钩陈值神——”林榆口中念着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左手捏着不知名的破烂往他右手正刻画的符阵上扔。
今日清明,清晨时分尚且无人至,卷帘门关的严实,灯也没开几盏,窗外晨曦微光投射进来,照在认真观摩的宴明、白毅然两人身上。
室内地板正中挂着个八卦盘,林榆用毛笔绘下符阵,有些晦涩难懂的符文连宴明都得仔细辨认一番,白翊然则是在旁茫然地连声惊叹着。
林榆未曾分神,仔细勾勒完了最后一笔,便将手中捏着的铁片放在了设好的堪位上。
宴明整体一看,发现那些小破烂对应的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象。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金——不知从哪掰下来的一块铁皮,木——门口行道树上折的树枝,水——随手在柜子上拿的隔夜水,火——一柄残烛,土——真是土。
要知道真正讲究的道法大家会专门寻找品质高的五行之物,什么无根之火、无根之水之类的。虽然是听起来高尚,实际上不过是未经锻造的金器,收集的雨水这类东西,但也不至于林榆一样的随便。
林榆收起笔墨,手指掐了个怪异的法诀,念道:“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魂兮以归。”念罢,顿了一下,神色莫名地看向宴明,摊开手递向他,示意道:“手给我。”
宴明果断递了过去,还配合地问:“要放血还是印手印?我都OK!”
林榆翻了个白眼,取来根针在他小拇指上戳了一针,挤出一滴滴在阵眼上。
“借有灵之人的一点灵气罢了,引灵阵也不是什么大阵。”
宴明:“总感觉被夸了一样。”
林榆用完就扔,把他的手甩一边,注意力便集中在阵上。
话音刚落,林榆抛出的铁皮撞上树枝,蜡烛溅落的火星点燃符纸,在雨水浸透的土阵边燎出焦痕。
五行竟在残缺中自成循环。
阵中的罗盘指针疯转,倏忽停在了某个方位,那个方向上正立着一个林榆曾做的纸偶。
林榆点燃三根香,朝着纸偶方向拜了三拜。
纸偶摇摇晃晃动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滑稽地挺直着做了个揖。
白翊然震憾,草台班子搭戏台似的引灵阵竟然真的有用!他蹲下身看那纸偶,屏息凝神不敢置信,在心里感谢他宴哥三百遍。
林榆将手中毛笔递给纸偶,纸偶乖乖的抱着那跟他一般高的毛笔等他问话。
林榆先是解释了一番,“虽然清明不是传统鬼节,鬼门尚未大开,但近代以来在清明烧纸祭祖的多了,阴阳交汇,阴官也会有些通道能上来收收人间香火,给底下的传传信什么的。”
“这是地府的一个小阴官,钟家灭门案过了四月有余,地府也会有文书记录,你们可以问问它。”
纸偶认真点头。
“竟然是地府公务员,失敬失敬。”宴明反应过来,双手合十向纸偶行了一礼,白翊然连忙也做了一个。
纸偶惶恐地在林榆刚给他的宣纸上写:“小官、小官。”字虽然是繁体,但在场的人倒没一个看不懂的。
宴明笑了一下,开始问道:“公务员大哥,您在底下见过钟家人吗?我们推断是鬼杀,那他们如今状态如何,具体死因如何,可否透露?”
纸偶艰难写道:“见过,缺魂少魄,厉鬼夜袭,死无存一。”
纸偶顿了顿,又写:“他们神志不清,问不出什么,生平纪事簿不归卑职管,让几位大人失望了。”
宴明谢道:“感谢你,都很有用,我待会儿就给您烧点纸过去。”
纸偶:“多谢。”它抬头,示意还有什么问题。
林榆询问地看了那两人一眼,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了,便抚袖伸手,让小阴官将笔递给他,说了句:“有劳你了。”
纸偶摇摇身子,又作了一揖,原地立住。再一看,原本的灵气便散了,烛火业已熄灭。
林榆将纸偶拿起来放回去,用那半杯水往那符阵泼去,宴明在一旁,顺手递了张火纸过去。
林榆接过火纸将墨迹拂了,直起身,叹道:“也是,此前也有诸家道长前去探看,也是一无所获。等我把今日的买卖做了,便随你们去锦州钟家看看,或许还是得从俗世仇家查起也说不定。”
宴明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朝着林榆笑出来,摊开手:“起码我们知道了诸位名家都不尽知的详情,那闯进钟家的厉鬼,有能力夺人魂魄,如果真是钟家人的仇雠孽债,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饲鬼报复了。而且这厉鬼必然是要找到的,免得为祸人间不是?”
林榆始终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这几日晚上宴明有注意到他每晚关灯很早,看起来也不像有关灯熬夜习惯的人,但总是很疲惫的样子。眼下青黑衬着深黑的瞳孔,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他打了个哈欠,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赞同地点点头,拍拍手去将卷帘门打开了。
白翊然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凑到林榆身边,就差对对手指眨眨眼来撒个娇地对他说:“就是,那个,林老板,您说,咱那个,小纸偶对吧。还有没有能动的啊,我跟我爸和好后多少钱都愿意出的,您也给我做个呗,就,照我做一个就成。”
林榆不动声色后撤半步,没什么感情地道:“可以,我现在就给你做,只要你能接受招个鬼附在上面,顶着你的模样,靠着你的阳气,与你日夜相伴。”
白翊然脸一白,小脸狠狠一皱,瞬间苦不堪言:“算了算了,我还是买棉花娃娃吧。”
林榆丧丧地转身想回到自己的转椅上,却见宴明正对着他辛辛苦苦手叠的金元宝上下其手,嘴上还念叨着:“我给我公务员大哥烧点纸过去嘿。”
林榆如死水般的眼睛震颤不止,两眼一睁有平时三倍大。
“谁让你这样烧的——”
*
白翊然在清明当天下午接到了他爸电话,被传唤回去。
他恋恋不舍得和手上小阴官曾附身过的小纸偶say bye,想和大家来个离别抱抱但被狠狠拒绝,最后一个人背着跟他一般大的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宴明业已收拾好了自己来回换的一套道袍和一件卫衣,慷慨地将被褥留给了林榆,用这几天坑蒙拐骗算命碰瓷卖艺赚的钱拿来买了去锦城的高铁票,当然,是两张。
林榆等到晚上闭了店才开始收拾自己此行的行李,宴明被打发去看电视,但他没听,选择在旁蹲着看林榆翻箱倒柜收拾行李,林榆也懒得阻止他。
一些常见的风水堪舆物件,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些宴明暂时看不出用途的东西。
林榆锁好行李箱,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把长长的大黑伞竖在一边,抬腿就要往卧室里进,被宴明一声叫住。
“林老板。”
林榆没有喜悲的视线投在宴明身上,也是想知道这个总是笑弯着眼,仿佛没有什么事能烦扰到他的人又能说出什么些什么胡话来。
宴明站起身,在林榆疑惑的目光下走上前去,将自己常挂的那串五彩佛珠褪下来,执在手里,没问林榆的意见,牵起他那只被赤红朱线横贯的左手,把那佛珠戴在他瘦削苍白的手腕上。
“虽然不太郑重,但我总想着要谢谢你的,我身上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这珠串我从小戴起,也受佛祖开过光,没准还沾了些我从娘胎里带的灵气。不算好礼物,但似乎有清心助眠的功效。送给你,权当谢礼,祝你今晚好眠。”宴明后退一步,放下林榆的手,做出等他和他说晚安就去睡的姿态。
林榆蹙着眉,第一反应是想要立刻摘下来还回去,却在接触到佛珠时僵了一瞬,嘴唇抿着,转为捏了捏掌心,飞快地道了声晚安就转身回房了。
听着卧室落锁声,宴明摩挲空荡荡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珠串的痕迹,如今已经交付他人。
沙发上的道土翻了个身,用林榆扔来的棉被一角盖住肚子。欣喜藏不住,心绪解不开,且就此睡去,明天的事交给明天。
我的感情线……很烂……还有就是,玄学部分我毛也没学,尽查资料瞎编的,别细究,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好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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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引灵问卜哪家强?四川温江找林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