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道心崩了 第4章 昭华如水

又一日，天色将明未明，是一日之中灵气最为纯净的时刻。

江霁雪立于院中那株云纹树下，双目微阖，正尝试引气入体，淬炼这具依旧虚弱的身体。原主资质本就普通，加之金丹被剖、修为尽废，重新引气的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淤塞的河道中开辟细流。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被她以意志强行聚拢，丝丝缕缕，艰难地渗入破损的经脉，带来微弱的暖意，也带来了更清晰的痛楚。但她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痛楚并非作用于己身。

忽然，她长而密的睫毛轻轻一颤，并未睁眼，体内灵力流转却悄然一变，转为《敛息诀》的路数。周身那本就微弱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飘忽，几乎与庭院中晨间的薄雾融为一体。

几乎是同时，苑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师姐，您身子才刚好些，何必亲自来这一趟？这霁雪苑偏僻，寒气重，若是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一个略显焦急的女声响起，带着十足的谄媚与关切。

“无妨。”另一个女声响起，如玉石相击，清越婉转，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弱感，听得人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软，“江师妹遭此大难，我心中实在难安。若非为了我，她也不会……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望一番。”

是慕昭华。

江霁雪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冷澈，如同浸了寒潭之水。她依旧站在树下，身形被茂密的枝叶投下的阴影半掩着，敛息诀运转之下，存在感低得仿佛一块顽石。

脚步声渐近，一行人已穿过月洞门，走进了霁雪苑的庭院。

为首之人，正是慕昭华。

她穿着一身流云雪绡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外罩一件淡粉色的软烟罗斗篷，衬得她肌肤莹白，仿佛吹弹可破。眉眼如画，精致得如同工笔细心描绘而出，一双秋水眸子里含着淡淡的轻愁与愧疚，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她身姿窈窕，行走间似弱柳扶风，需要身旁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修稍稍搀扶。

与她同来的，除了那女修和刚才说话的侍女，还有两名随侍弟子，排场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心。

慕昭华的目光在荒凉的庭院中扫过，掠过那几株半死不活的灵植，最终，落在了树下阴影中的江霁雪身上。

那一瞬间，江霁雪清晰地捕捉到，慕昭华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极淡的讶异，或许还有……一丝未能看到想象中惨状的失望？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江师妹？”慕昭华松开女修的手，向前轻移两步，声音愈发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担忧，“你……你能下床走动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挂心你的伤势，今日见你气色尚可，总算能稍稍安心了。”

她说着，眼底竟微微泛起了水光，真挚得令人动容。

若江霁雪真是那不谙世事、渴求关怀的原主，此刻恐怕早已被这“真心实意”的关怀打动，甚至感激涕零。

江霁雪自阴影中缓步走出，敛息诀的效果并未完全散去，使她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脆弱感。她对着慕昭华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平淡无波：“有劳慕师姐挂心，已无大碍。”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近乎漠然。

慕昭华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师妹何必如此见外？你与师兄既已成礼，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此番……皆是因我之故，连累师妹受苦，师姐心中实在愧疚难当，夜不能寐。”

她轻轻蹙起黛眉，纤白的手指抚上心口，仿佛那里承受着巨大的不安。“若非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师兄他……他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我，才不得已……取了你的心头血。师妹，你千万莫要怪罪师兄，他心中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字字句句，都将谢无妄的冷酷行为归结于“情急”、“不得已”，还将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点，彰显着她在谢无妄心中的特殊地位，以及她本人的“善良”与“愧疚”。

若说碧珠的言语是粗糙的石头，那慕昭华的话，便是包裹着蜜糖的细针，看似温柔体贴，实则针针扎向人心最痛处。

江霁雪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慕昭华提到“心头血”时，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

“慕师姐言重了。”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仙尊为救师姐，取舍果断，何错之有？我既承了这‘道侣’之名，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应当。”

她将“道侣”二字咬得极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

慕昭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江霁雪这话，看似顺从，实则将她与谢无妄的行为定性为“取舍”，将她自己放在了“付出代价”的位置，反而显得她慕昭华和谢无妄的行为……不那么光彩了。

“师妹能如此深明大义，师姐更是无地自容了。”慕昭华迅速调整好表情，语气愈发恳切，“我已吩咐下去，日后师妹所需的一应丹药灵石，皆从我玉衡峰的份例中支取，定要让师妹尽快恢复如初。”

施恩？还是彰显她玉衡峰大小姐的权势，以及对她江霁雪生存资源的绝对掌控？

“不必了。”江霁雪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懒得多找借口，“宗门自有规矩，不敢劳烦师姐破例。”

慕昭华被她接连软钉子顶回来，面上那温婉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她身旁那中年女修见状，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扫向江霁雪：“江霁雪，昭华小姐好心来看你，你便是这般态度？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徐嬷嬷，”慕昭华轻轻拉住女修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动怒，转而看向江霁雪，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和黯然，“师妹可是……还在怪我？若你心有怨怼，说出来也好，打我骂我也罢，我只求你莫要憋在心里，伤了自身……”

她说着，竟真的向前一步，伸出玉手，似乎想去拉江霁雪的手，姿态放得极低。

江霁雪却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看似亲昵的接触。

“慕师姐多虑了。”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我有些乏了，若师姐无其他要事，恕我不能久陪。”

直接下了逐客令。

慕昭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看着江霁雪，眸中水光潋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最终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既如此……师妹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她深深看了江霁雪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然后才在徐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背影依旧柔弱，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

直到那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苑外，江霁雪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她们离去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霜。

慕昭华……

果然名不虚传。

这玄天宗，当真是虎狼环伺。

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那里，曾被冷酷剖开，取走鲜血。

而今日，有人试图用更柔软的刀子，来搅动那还未愈合的伤口。

可惜，她江霁雪的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得比冰雪更硬，比铁石更坚。

这点手段，还不够看。

她转身，走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庭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株云纹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

贴在虬枝上的聆风符，微光一闪而逝。

慕昭华正式登场，其“白莲花”形象通过语言、动作、神态细致刻画，与女主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看女主如何冷静应对。[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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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昭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