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越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被那个叫西洲的小姑娘敲门叫醒。
“阿夕姑娘,有人找你,她们说是你的朋友。”
令清越一骨碌坐起来,瞌睡劲一扫而光。
睡了一觉,她还是阿夕。
朋友?是昨天那个红衣服姑娘吗?她是阿夕的朋友,西洲刚刚说“她们”,那还有一个,令清越想到昨天红衣姑娘说的话,似乎提到了一个名字。
“我和观雪听说你被苏姨带来见人,急急忙忙找过来,没想到你又迷上这甜糕了。”
另一个应该就是观雪了。
没有灵力,就得自己动手穿衣服扎头发,清洁术也用不了。
令清越洗漱穿戴好,看着镜子里的人犯了难,她可不会扎头发,更别说阿夕本来还有两根细细长长的长生辫,昨晚睡觉散开了,那两缕头发现在打着卷可怜巴巴落在肩上。
出神盯了一会儿,令清越用发带随意将头发扎在脑后直接起身出门。
她现在是傻子,傻子哪里会扎漂亮辫子。
打开门,令清越看到蹲在地上的西洲,刚想开口和她打个招呼,小姑娘像是被吓得炸了毛,连忙起身离她远远的。
令清越:“……”
自己没做什么吧?
“她们在正厅,你跟我来吧。”西洲走在前面带路,频频回头来看,并不像是看她是不是没跟上来,倒像是怕人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将人带到正厅,西洲小跑着去找裴崟,站在她身边。
林昭和观雪看到人来,同时起身迎上去。
“阿夕!”
“阿夕。”
令清越看向两人,红衣姑娘她昨天见过,今天她身边多了一位含蓄内敛眉目清秀的少年。
一时没有应声,眼前忽地晃过黑影,后脑勺挨了一下。
“哎呦。”
“又不认识我们了?”
令清越还没来得及看是谁打她,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找准了话中那个“又”字?
什么意思?阿夕经常不认得人吗?
静坐着喝茶的裴崟不动声色地抬眸。
林昭没有再多说,她看了一眼座上的裴崟,出声道:“裴姑娘,苏姨今天就要离开临水镇了,阿夕是她带大的,我们可不可以带阿夕去送送她?”
都说新来的这位裴姑娘知书达礼品行端正,是从大地方来的,芝兰玉树般的人,阿夕跟了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昭却忍不住在心里想,现在镇上都知道阿夕是被她买回来做媳妇的,这人指定是看阿夕白白嫩嫩生得漂亮,什么君子之姿,指不定是个虚伪的伪君子。
“可以。”
林昭微怔。
“我同你们一道去。”裴崟起身。
林昭眉毛皱起来,看吧,怕买回来的小媳妇跑了,还要时时刻刻看着。
“阿夕姑娘,麻烦跟我过来一下。”裴崟路过令清越时淡声道。
令清越:“做什么?”
裴崟看向她扎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苏婶子让我照顾好你,总不能让你这个样子去送她。”
令清越跟着她来到一间客房,和昨晚她睡的那个房间布置差不多。
“坐。”裴崟手中拿了一柄木梳。
令清越坐在镜前,看向镜中的人,女人动作轻柔缓慢,拆开发带,然后拿着木梳将她的头发从上到下梳顺。
一下、两下、三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梳得令清越有些犯困,她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想,梳发可真不是件易事,竟然要梳这么久。
闭了一会儿,耳边听到那道低冷的嗓音:“好了。”
好了!?
令清越抬眸。
镜中少年的表情从茫然变得惊讶。
她就刚刚闭了一会儿眼睛,这就梳好了?
令清越抬手摸了摸垂在右肩的长生辫,和昨晚她睡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裴姑娘……真厉害啊。”令清越忍不住赞叹一句。
裴崟背后的手散去那一点灵力,面无表情颔首:“走吧。”
林昭口中的苏姨,本名苏秦,四十来岁,家在临水镇西,一直独身,做着媒人活计,阿夕是她捡来的孩子,阿夕一直有个怪毛病,经常忘事,有时候一觉醒来谁也不认得什么事也记不得,镇上的大夫都说这是傻病,苏秦却还坚持带着阿夕,她总说阿夕乖巧听话又漂亮,以后要将她托付给最好的人家,这是镇上人都知道的事。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林昭已经很熟悉了,像是从前说了很多遍。
令清越听着,心想:你昨天怎么不说,要知道是这么个傻病,她昨天就不跟裴思回去了。
又转念一想,昨天好像是她自己先跑的。
“苏姨为什么要离开临水镇啊?”令清越问。
林昭双只手搁在脑后,眼中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今早听阿娘说的。”
说完她一转头:“观雪知不知道?”
观雪轻笑了笑,摇头。
林昭又道:“也是,你平时都不爱听旁人闲聊的。”
趁两人说话,令清越想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两人,蓦地和一双淡漠的眸子对上,令清越又连忙回过头。
西洲跟在裴崟身边叽叽喳喳:“我就说吧,这个阿夕果然有傻病。”
对于耳边吵闹的声音,裴崟一向不予理会。
来到镇西苏秦家,林昭上前敲了敲门:“苏姨,我们带阿夕回来啦。”
没人回应,林昭又敲了敲,这次用的力气大一点,结果大门开了一道缝。
林昭推门,探进去一个脑袋:“苏姨?”
观雪抿了抿唇,小声道:“会不会已经走了?”
林昭:“啊?那我们来迟了?”
推门进去,看到院子里的东西都还在,东西一样也没少,林昭纳闷:“走了什么也没带吗?”
令清越四处看了看,这是一处小院子,比不上裴思家的庭院漂亮宽敞,生活气息却很足。
院子里栽了一颗桃树,正开得漂亮,满树盈盈,站在树下,粉白如雨。
令清越抬手接了落下的花瓣,想起当初在上天穹,她和几个好友最喜欢在那棵老桃树下玩闹。
想到曾经,令清越不免心中惆怅伤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面。
正想着,令清越眸光一顿。
那是……
她快步上前,在树干上看到了三个小字。
“令、清、越。”
心跳猛地加快,令清越再一眨眼,字又消失不见了。
这是仙术,是谁留下来的,苏秦吗?她是仙界之人?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令清越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最后都合成一个答案,她重生成为阿夕可能并不是巧合意外。
难道自己真的没死透?
令清越猜这背后之人不会是和她交善的人,不然只是希望她活下来的话,大可不必偷偷摸摸把她放在凡界,估计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啧。”
令清越不高兴地皱眉。
本来活着还挺高兴的,一想到可能是用什么腌臜手段活过来的,就没那么高兴的。
“怎么了?”冷然的声音响在背后。
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身后,令清越肩膀抖了一下。
从前她仗着自己修为高总喜欢这样吓同门师妹,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被这样吓一跳。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的。”令清越嘟囔了一句。
“吓到阿夕姑娘?抱歉。”裴崟侧了一步,目光落在那棵桃树上。
这桃树上有一丝灵气残留,刚刚她察觉时,已经消散了。
“阿夕姑娘刚刚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令清越面色坦然:“桃花啊,还能看什么。”
裴崟点点头不再开口。
林昭和观雪去旁边问了苏秦的邻居,这才知道她昨晚便没回来,很可能昨天将阿夕送过去后就走了。
“苏姨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观雪不免有些担心。
林昭摇摇头:“谁知道呢。”
人走了,她们也从院子里退出来,顺手关好了门。
“阿夕你……”林昭话说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姨都将阿夕托付给裴姑娘了,她们又能怎么样。
林昭想了想,转而去问裴崟:“裴姑娘,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找阿夕吗?”
裴崟颔首:“可以。”
林昭笑了笑。
这就行了,她们可以经常去看阿夕,看看她好不好。
到路口分别后,令清越才察觉西洲不见了。
“西洲姑娘呢?”
“让她去买午饭了。”
“哦。”
*
月色中天,虫鸣阵阵。
“吱呀——”
令清越打开门,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迈出脚,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时刻保持着警惕,令清越注意到对面走廊的房间已经熄了灯,裴思睡了。
从后门悄摸摸离开,令清越一路跑向苏秦家,裴思家离苏秦家并不远。
她要去苏秦家看看,有没有遗留什么指向性的东西。
来到苏秦家,令清越做贼一样贴着墙边走,看到四周没人,迅速开门钻了进去。
她在桃树旁转了转,这次没有什么字。
看过院子,令清越还准备进屋看看,刚伸手拉开门,眼前忽然扑腾过来一只鸟,下意识抬手拍过去,令清越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叫。
“嘶……”
掌心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啄了一口。
这时月光打下来,令清越看到半空中飘飘荡荡的两根金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