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越目光往旁边移。
裴崟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冷冷瞪了一眼家口门还咧着嘴笑的人:“西洲。”
声音冷寒,满满的警告意味。
原本还笑着的小姑娘顿时收了表情,把手里还没挂上的红灯笼往身后藏了藏。
裴崟目光扫过灯笼和红囍字,冷声问:“这些哪来的?”
她出门前并没有吩咐西洲做这些。
西洲眼神飘忽地往身后半开的大门看,里面好像有人。
裴崟眉眼一沉:“出来!”
听到主人家生气,门后七七八八个人才推搡着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红绸和灯笼。
这些都算是裴崟的邻居,见是她们,裴崟眸中的寒意散了不少,又恢复了这些人往日见到的知书达礼淡漠疏离的样子。
被推到最前面的大娘一边观察着女人的脸色一边笑呵呵说:“裴姑娘你别生气,我们也是好心想来帮帮忙,我们都知道苏婶子把阿夕卖……送到你这来,你不是刚来临水镇,可能不太清楚这边的婚俗……”
裴崟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我只是照顾她一段时日。”
“那不是一样的嘛。”大娘还以为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苏婶子本来就是我们这有名的媒婆,对阿夕也疼得紧,一样的一样的。”
裴崟:“……”
哪里一样了。
“各位,我们并不需要这些,你们都拿回去吧,辛苦了。”裴崟不想多解释,给了西洲一个眼神,然后便对身边一直没说话的令清越颔首,“阿夕姑娘,跟我来吧。”
几个邻居热情地还想再进去帮忙,但都被西洲一个人堵在门外,怎么也不让进去了,大娘大婶们也是奇怪,西洲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力气这么大。
西洲苦着脸,从自己腰间的小包里拿出几个碎银,一个个分过去,闷声闷气对她们说:“辛苦了,你们回去吧,这些东西我收拾完会还给你们的。”
“唉——”
“砰!”
大门紧紧关上,西洲靠着门,听到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再想到刚被凶了一顿,顿时更生气了,鼻子一皱用力哼了一声。
还说什么她们家今天有好事,布置这些,她家裴姑娘一定会高兴的,现在害得她被瞪,等会儿还要去认错!
一门之外,看着手里的碎银,几个人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走一边说——
“裴姑娘真是个好人啊,就是脸皮薄了点,还说什么照顾,这喜钱都给了。”
“这收了喜钱,我们以后说话也得注意点,是‘照顾’!”
“对对对对对,‘照顾’!”
*
令清越跟着人进了庭院,眼前一亮,从外面看这院子素雅清静,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啊,廊院亭桥,花草树石,池边浮动着湿润的水汽,一直蔓到了长廊上,一时间,令清越仿佛回到了她熟悉的仙界。
“裴姑娘家……”令清越没忍住开了口,“真漂亮啊。”
裴崟在前带路,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令清越看着前面女人的背影,垂眸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裴姑娘叫什么?”
都要住人家家里了,还不知道主人家的名字,似乎不太好。
刚刚在门外那一阵,裴姑娘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受人之托,照顾阿夕的,并非她之前想的那种道貌岸然之辈。
不不不,也不尽然,想想那个甜糕铺子的老板。
说不定裴姑娘就是买了一个傻姑暖回来做媳妇的,毕竟那位苏婶子说,阿夕乖巧听话还会做饭。
但现在她成了阿夕,就不可能乖巧听话还做饭的。
令清越心思转了一圈,耳边传来低冷的嗓音:“裴思。”
是她的名字。
令清越多嘴又问了一句:“心思的思?”
长廊沉默了一会儿,前面才又传来一句近似呢喃的回答:“思念的思。”
思念的思……
令清越疑惑了一下,不是一样的吗。
转过廊角,裴崟伸手打开一扇门,侧身伸手:“这里你的房间,我就住在对面,刚刚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叫西洲,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和她说,也可以直接找我。”
说完,裴崟颔首离开,甚至没听令清越说一声谢谢。
令清越靠着门边看着那道人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随后隔着院中池塘假山的淡淡薄雾,出现在另一边,轻盈飘渺,仙人一般。
人影彻底消失后,令清越才进了屋关上门,房间里的布置也很清新淡雅,和裴思这个人还有她这个院子很相配。
桌子摆着茶壶茶杯,令清越过去摸了一下,还是热的。
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的清香冲淡了刚刚口中甜糕的味道,也让令清越心思凝聚起来。
她得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她是怎么活过来的,这是个大问题。
令清越回忆起那场仙魔之战,手还是忍不住发抖,她皱着眉,瞪了一眼搭在桌上白白嫩嫩的新手,骂了一声:“出息!”
话落,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令清越侧头看过去,窗棂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金灿灿的小鸟,正歪头看自己。
这只鸟……怎么有些眼熟?
令清越盯得有点久,不知道是不是把它盯害怕了,张开翅膀飞跑了。
眨了下眼睛,令清越心神回笼,继续想那天她是怎么死的。
苍山北域,天地血红连一片,那时她们已同无相魔君缠斗十几日,丹药已经耗尽,但无相魔君也被她们逼到了绝境,她和师姐正准备合力拿下魔君结束这一战,她的剑气偏了几分让无相魔君钻了空子,没躲过无相魔君打过来的一掌,那一掌直接震碎了她的心脉,魔气顺着经脉紧接着就碎了她的元神。
这种情况,令清越想不到有什么能让自己不死的办法。
可死都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是她已经死了,这是她的转世,然后忽然想起了前世?又或是其实她没死透……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令清越眉头越皱越深,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想办法回上天穹找师尊师姐吧,比她自己在这乱猜得好。
还有一个问题,她现在成了‘阿夕’,那原来的阿夕呢,死了吗?还是还在这具身体里?
令清越试探了一下:“阿夕?”
房间静悄悄没有回应,令清越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唔……”
令清越撑着下巴看窗外,去仙界回上天穹,需要修行,要想感知身体里有没有阿夕的神魂,也需要修行。
看来,她现在要走的第一步就是修行。
*
小金鸟扑棱着翅膀穿过走廊回到裴崟的房间,落地的瞬间变化成西洲的模样,惊慌失措得瞪大眼睛:“仙尊!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有病啊!”
裴崟看了她一眼:“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凡界,不可唤我仙尊。”
“哦。”西洲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小跑到她面前,趴在桌子上把刚刚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你都不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骂了自己一句,眼神凶得很。”
裴崟不在乎这些:“然后呢?试探出来了吗?”
西洲抬高的脑袋顿时又低了下去,声音也小了:“我害怕,就回来了,没试探。”
“你害怕什么?”裴崟这下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连自己都骂啊,她要是打我呢。”西洲还很委屈,“你又不让我用灵力。”
裴崟:“……”
“等会儿你去给她送些吃的和衣物,找机会再试试。”
“我不去。”西洲狠狠摇头。
裴崟微微扬眉:“难道我去?”
西洲一听高兴了,抬头发现女人眼神冷冷的:“……”
“去,我去还不行嘛!”然后又不高兴地趴在桌子上。
房间静了一会儿,西洲忽然问:“仙尊在怀疑她吗?”
裴崟抿了一口茶:“嗯。”
她的命劫,实在不该落在一个凡界之人身上。
一个时辰后——
“咚咚——”
“阿夕姑娘。”
令清越打开门,看到了门外提着食盒和衣箱的女人。
“苏婶子让我照顾好你,给了你的衣物尺寸,我提前做好了几身,你看看喜不喜欢,颜色款式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日后再做。”裴崟将衣箱递过去。
“多谢。”令清越道谢接过。
令清越伸手过来时,裴崟忽然又抬起另一只手里的食盒:“这是在万香楼定的饭菜。”
食盒递交时,裴崟的指尖迅速擦过令清越的手背,只是一瞬。
令清越还是察觉到了,她抬眸看着表情淡然的人,目光复杂。
这人……不会真把她当媳妇了吧,刚刚是故意摸她的?可动作这么快,表情也没什么不对,难道……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还是防备着点,别真是个人面兽心的。
令清越拿着东西又道了声谢,然后迅速后退,关门,落锁。
裴崟:“……”
等裴崟回房,西洲迫不及待追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试探出来了吗?她是不是仙界的人?”
裴崟看着自己的手,不可思议:“竟然……毫无灵力?”
阿夕就是个凡界之人。
西洲:“那怎么办?”
裴崟神色淡淡:“找机会,带她回苍山。”
[奶茶]结尾加了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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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