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魔尊为我修罗场 第8章 跟踪

月上梢头，昌德街两侧的店铺都已打烊，门上落了锁。小贩回家的回家，睡觉的睡觉，整条街道归于寂静。

除了八月末夏虫最后的哀鸣，只有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王记木匠铺旁有一条一人宽的小巷，沈秋宁此刻正躲在巷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她心里明白，即便凶手今晚动手，也不会这么早就行动，可她还是不可自遏地紧张。

有那么几秒钟，她恍惚间以为听到了几声脚步声，待回过神来，才发觉那不过是过度紧张下的幻觉，或许只是野猫蹭落了东西。

“叩叩叩”，墙头传来三声响动，沈秋宁应声抬头。

夜九玄坐在墙头，指节搭在墙沿，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今夜，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袖口收紧，干净利落地勾勒出身形。与红衣的艳丽截然不同，黑色显得他脸部线条愈发锋利，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冷冽，宛如月光下蛰伏的一匹孤狼。

沈秋宁微微愣神的功夫里，夜九玄纵身跃下，轻声低语道：“得罪。”

接着，他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纵身一跃，落在墙头时足尖轻点，借力翻入院内，稳稳落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沈秋宁心头一紧，险些失声惊叫，好在她及时止住，只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气音。待她回过神来，夜九玄已经松开了她，站在一尺开外。

果然是体内有至纯的火灵根，叶九的体温比常人要高出几度。沈秋宁后腰极为敏感，此刻那种触感已然消失，可掌心的温度似乎仍未消散。她脸颊微烫，暗自庆幸还好有夜色遮掩。

殊不知对方修为高，五感皆敏于常人，此刻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夜九玄挑了挑眉，十分新奇。

方才那三声是两人暗号，表示熄灯已有一段时间，王家人应当睡熟了，此时他们才好行动。毕竟夜九玄轻功了得，但沈秋宁难免会发出声响。若是打草惊蛇，他们今夜可就白跑一趟了。

借着月色，沈秋宁环视这座小院。一共两间屋子，正对大门的那一间用于谈生意，西边的那一间则用作起居。而东边的墙下，满满地堆着木料，各种形状的皆有，横竖交错地躺在地上。

一些长木棍斜靠在墙边，与墙角夹出一处空间。躲在里面，透过木棍间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西屋里的一举一动。而从外面，却很难窥见木棍后面的情形。**度强得可怕，好比车窗上贴了单向透视膜。

完美的藏身之处。

夜九玄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先她一步走到那堆木头边，轻轻挪开侧边几根，朝她招手。

待沈秋宁钻进去后，他才弯腰低头，跟着钻了进来。

两人把木棍往两侧匀了匀，以便更好地打掩护。

沈秋宁知道叶九身高腿长，恐他蜷得难受，抱着膝盖尽可能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木棍后面空间狭小，容纳两个成年人实在太过勉强，因此两人手臂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透过紧贴的肌肤不断传来，呼吸似乎都交织在了一处。

两人缄口不言。

为了缓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尴尬，沈秋宁小心翼翼地放轻呼吸，头都不敢偏一分，睁大眼睛，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观察对面的动静上。

与她相比，夜九玄显得淡定多了，他单手支着下颌，以一个懒散坐姿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完全看不出他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几分。

其实他从刚才便想说，沈秋宁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手背，越是刻意放轻，越是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啧!像小猫挠痒痒。

静谧的夜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究竟过去了多久呢？沈秋宁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时而充满担忧：凶手真的会出现吗？万一他们的方向错了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天都快要亮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或许穆清霜和段行舟那边已经有了进展。

百味交织，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折磨。

靠近大门的一侧传来几声轻微响动，沈秋宁猛地一惊，然而大门处在视觉盲区里，无论怎样都无法看到那声响的源头。

那声音并未持续太久，院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或许又是野猫弄出的动静吧，沈秋宁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

身体刚放松就又紧绷起来，瞳孔也骤然放大，她听到另一种声音，好似靴子擦过沙土，那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直接摩擦在她的心上。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沈秋宁心脏一下子狂跳起来，浑身毛孔都随之战栗，偏偏她还得屏住呼吸，生怕引起那人怀疑。

那黑影走到离他最近的窗边，窗户并未上锁，被他轻松拽开。他探身朝屋内张望了一下，很快便缩回了头，从衣服里取出某物，点燃后放在屋内窗沿上。而后他关上窗，倚在墙边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迷香起了作用，那人再度掀开窗，敏捷地翻身入内。出来时，肩上扛着一个小孩，正是王顺福。他的脑袋和手臂自然下垂，俨然一幅昏睡中的模样。

这场景好似还原了小辞失踪的过程。沈秋宁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疼痛反而能让她清醒。

王顺福身形矮胖，这使得黑衣人的步伐略显拖沓，脚下与地面的摩擦声也更大了几分。渐渐地，他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又过了一会儿，估摸他已走出了院子。

就是现在！

夜九玄挪开身旁的木棍，向沈秋宁点头示意，随后纵身跃上墙头。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带着王顺福，速度被大幅拖慢。

他运起轻功跟了上去，始终跟前面的人保持五十尺的距离，既不会被发现，也不至于突然跟丢。

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化，房屋数量在肉眼可见地减少，直至消失不见。树倒是越来越多，在黑夜中影子婆娑，如同鬼影招摇。

忽然间，那道黑影隐匿在树影中，夜九玄微微眯起双眸，飞身跃至黑影消失之处，纵身跳下。

此处树倒是稀少，视野骤然开阔起来。

眼前只有一座破庙，隐没在半人高的荒草里，檐角下的风铃早已齐根断裂，只剩根红绳在风中飘动。

没了香火的庙，在夜色里像是只野兽，长着血盆大口等着吃人。

“吱呀——”夜九玄面无表情地推开残破木门，走了进去。

庙里面比外面还破，地板潮湿不堪，几只老鼠从他脚边飞快窜过。除了一尊神像，一张香案和几个被老鼠啃碎的蒲团，再无他物。夜九玄在庙里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地板也都是实心的，既然如此——

他不再犹豫，径直走到那尊神像面前。

这供的大概是哪年哪日飞升的神仙，周身彩漆都剥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个轮廓，怕是神仙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神像被推到一旁，若是迷信的人在此，定会闭眼默念“得罪得罪”，但夜九玄才不管这么多，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挺轻，原来是个空心的。

神像下方，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一米见方。

为了不发出声音，夜九玄贴着洞的边缘慢慢滑下去，双脚很快触到地面。

四周一片漆黑，他掌心召出一小簇灵火，照亮了前方的隧道。

隧道宽的地方能容三人并行，窄的地方夜九玄不得不弯腰侧身方能通过。看得出这地洞挖得仓促，大概就是个临时的藏身之处。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透出光亮，夜九玄神色一凛，熄了灵火，放轻脚步，悄然向那团光亮靠近。

***

眼皮沉得抬不动，小辞好不容易睁开眼，眼前景象不断晃动，牵得头又痛起来，像被重物狠狠敲过。他用力猛喘几口气，缓了半天，周围一切才清晰起来。

那个叫卫溪的女孩子不知哭了多久，此刻已经没有力气了，满脸泪痕。

孙小宝垂着头，喃喃道：“爹，娘。”

“小辞，你醒啦！”离他最近的人唤他，他费力地扭头看去，大脑迟缓地反应了一会儿。原来是苏裕安，那个穿着锦衣的小公子。

“你这两天吃得太少了，都没怎么吃东西，”苏裕安像个小大人一样，语气略带责备，“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你放心，我爹肯定派人到处找咱们呢，我爹可厉害了！”他说这话时，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神色。

小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兀自垂下头。

找人……来救他们么，他们真的能等到那时吗？

那日在客栈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去，他先是坠入美梦，梦见自己过上了吃穿无忧、不用流浪的生活，梦中不知过了多少年，而后他发现自己又身处街头，冰天雪地里衣不蔽体，手脚冻得冰凉。

幸福如此虚无缥缈，唯有深入骨缝的冷是那么真实。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周围石壁上悬挂着一圈灯盏，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情形。除他之外，还有三个孩子，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日日给他们送水送饭。

逃跑？根本不现实，双手不知被绑了多少道，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喊人来帮忙？想都别想，黑衣人并未堵住他们的嘴，就说明这招根本没用。

洞中不见日月，黑衣人送饭也不是按照一日三餐的标准，不知过了多少日，他逐渐变得麻木。

或许自己真是贱命一条，不配拥有幸福。那个叫叶九的哥哥看上去很厉害，可他不觉得他会费心费力来救自己。吃不下饭，头脑也越发昏沉，有时他脑中会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爹娘咽气前说，他们要去一个吃穿不愁的好地方，也许，死了才是解脱吧？

而且他知道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一共立着五根木桩子，四人占了四根，一旦第五根也被绑上人，黑衣人恐怕就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了。

苏裕安见他不答应，张口正欲再劝，却忽地噤声。

洞口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知为何，比往日沉重些，沉闷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分不清是脚步声还是心跳声。

黑衣人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小辞还以为他是来送饭的。待黑衣人走近，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犹如被下了死亡通告，悬着的心坠入谷底，原因无他，他看清了黑衣人肩上抗的东西——

那是第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