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86章 生产之后（修）

方怀云身为臣子，听到霍安瑾召见自然是乖乖跟着陈贾到了乾清宫，只是他有些疑惑，陈贾为什么要带他往乾清宫偏殿走，难不成霍安瑾在偏殿等他？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是方抚月痛呼的声音。

方怀云瞪大了双眼，脑子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这是姐姐的声音吗？吕辛姐不是说姐姐在寻访各地的寺庙为他求平安符吗？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像姐姐？是姐姐的话为什么会在宫里？不是姐姐的话为什么霍安瑾要找他过来？为什么姐姐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痛苦？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方怀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越过了领路的陈贾就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就连看到了霍安瑾也没有停下，而是直直的就往产房闯去，还是江烟眼疾手快的让人拦住了他。

方怀云听着房内传出的动静，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从未见过妇人生产的他被吓得不行，红着眼发了疯一样扒拉着眼前挡住他的人。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进去！”

江烟一边努力挡住方怀云一边大声道：“方大人，姑姑在生产，见不得风。”

方怀云的动作僵住了。

姐姐在生产，在宫里生产，在乾清宫生产，什么意思？什么情况？怎么回事？难不成…

方怀云看向霍安瑾，眼里逐渐浮现出了血色和杀意。

他握紧拳头，向着霍安瑾的方向杀气腾腾的走了几步，还没到霍安瑾跟前，身后就又传来了一声方抚月的痛呼。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狠狠瞪了一眼霍安瑾后又折返了回去。

不过这次他没想闯进去，而且扒着窗户大声的对着房内嘶吼。

“姐，我是怀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都不去，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姐，你不要怕，爹娘和哥哥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生下孩子的！”

“姐，我身上带着你先前给我求的平安符，它能保佑我高中，一定也能保佑你母子平安！”

“姐…”

方怀云喊了好一会儿，产房里方抚月痛呼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姐，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可以出事的，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扔下我，求你了姐，我只有你了…”

*****

方抚月一听到方怀云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会哭的。

方怀云是那么害怕失去她，哪怕是知道曾经有过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都害怕得发抖，更别说直面她生孩子这样的鬼门关了。

她想要开口安慰方怀云几句，可是她做不到，因为身下撕裂般的疼痛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忍耐极限，让她除了痛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能努力按照稳婆说的，抓着布条使劲用力，试图让孩子更快的出生，这样一来她能少受点罪，方怀云也能少些担忧。

稳婆们也在积极帮助方抚月生产，两个在后边扶着方抚月的腰身帮她稳住身形，这样一来方抚月就更好发力，还有一个在前边，双手在方抚月的腹部微微用力进行着按压，剩下的不是在忙房内其他的事就是随时准备进行轮换。

可是生孩子又不是说生就生的事，方抚月已经很努力的按照稳婆说的做了，还是熬了快五个时辰，天色都由暗变明了，才迎着朝阳生下了她跟霍安瑾的第一个孩子。

*****

听到房内响起婴孩有力的哭声后，在外边守了一夜的霍安瑾才放松了下来。

他就知道，只要方怀云在，方抚月就绝对不会出事。

孩子出生后，方抚月看都没有看就不顾产后身体虚弱朝着窗外有气无力的喊道：“怀云，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话还没说完方抚月就昏了过去，守在一旁的御医赶紧给她把了把脉，发现她只是气血两虚累晕了之后命人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药给她灌了下去，确定她没有出现大出血之类的事才松了口气。

那边稳婆给孩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就将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送到了外间，霍安瑾连忙走了过去。

方怀云则趁着这个机会从霍安瑾的旁边冲进了产房。

他闻着房内浓郁的血腥味，看看方抚月身下满是鲜血的床褥，还有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方抚月，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霍安瑾看了看孩子，确认是个健康的皇子后就让人将孩子赶紧带了进去，二月初还是有些冷的，他可不想他跟方抚月的第一个孩子出什么事，然后就命人将晕倒在产房里的方怀云扛了出来。

*****

生孩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宫里人的，所以后宫嫔妃在方抚月发动后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有个人在乾清宫生产后，就连秦桑若都有些惊讶，她是猜到了霍安瑾在乾清宫藏了个人，但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唯有知道一切的苏青青依旧心态平和。

只是霍安瑾现在到底还没有说那个孩子以及孩子生母是个什么情况，妃嫔们也就不敢贸然去乾清宫打听，而是撺掇林羲和去。林羲和可是霍安瑾的发妻，是名正言顺先帝赐婚的中宫皇后，过问一下皇嗣是情理之中的事。

林羲和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如果是平常她就也就如了她们的意了，可是前段时间她才弄掉了童嘉的孩子，现在实在是不好再去惹霍安瑾的不快，只能先按下心思，以后再做打算。

妃嫔们眼看着林羲和不上当又改为了互相撺掇，这个说‘你受宠你去问一定没事的’，那个说‘你位分高你去问才合情合理’，闹来闹去的结果是一个问的人都没有，仿佛整个后宫没有人在意这件事一样。

与之相对的则是郑晚溪的迫不及待，她在得知乾清宫里有个孩子出生后就忙不迭的赶了过去。要知道霍安瑾已经成婚五年了，纳侧妃也有三年了，这其中怀孕的不少，生下来的却一个都没有，她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有些太久了。

看到郑晚溪的到来，霍安瑾并没有马上说出方抚月的事，而是带她去见了方抚月的孩子。

郑晚溪看着眼前刚喝过奶，小小一团却精力十足的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摘下护甲就将孩子抱到了怀里小声的哄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的联系，方抚月的孩子在郑晚溪的怀里十分乖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郑晚溪看到孙子对她这么亲近，心里更是软得不行，她动作轻柔的将孩子交到了奶嬷嬷的怀里，摸了摸孙子的脸轻声道：“孩子他娘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得有个名分，不然以后这孩子被其他人嘲笑可怎么办？”

霍安瑾幽幽回道：“母后，朕是打算给弦月一个名分的，只是弦月的情况您也清楚，如果没有孩子我也不好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才拖到了这个时候。”

郑晚溪听了这话就是一愣。

因为方抚月嫁人后霍安瑾闹的那一出，她几乎是把方抚月跟颜淮江赶出的京城，这都五年没有消息了，怎么再次听到方抚月的名字是在这种情况下呢？

她仔细的看了看孩子的脸，确实发现了几分方抚月的影子。

想到方抚月违背了她的话，不仅偷溜回京甚至还回到了霍安瑾身边她就忍不住有些生气，但是看着眼前小小一团的孙子，她的怒火又消失了。

她爱怜的摸了摸孩子头上的胎毛，头都没抬的对霍安瑾说道：“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总归她是皇长子的生母，这样没名没分的像个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霍安瑾松了口气，郑晚溪毕竟是他的生母，如果郑晚溪不同意，那他就是再想给方抚月一个名分都得往后稍稍，毕竟一个不孝的帽子砸下来，就算他是皇帝也够喝一壶的了。

郑晚溪离开后霍安瑾就在乾清宫里迎来了怒气冲冲的方怀云。

见到霍安瑾后，方怀云二话不说就拿拳头招呼了上去，然后就在陈贾的惊呼中被霍安瑾按在了地上——霍安瑾可不是方怀云这样的书生，是有专门的武师傅的。

方怀云被霍安瑾扭着手压得跪倒在地却仍倔强着不愿低头。

“霍安瑾你个畜生！禽兽！姐姐那些年对你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如今你却把她关起来这样欺负，你会有报应的！”

霍安瑾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出去。

“报应？方怀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朕得了报应，那弦月跟孩子会面临怎样的情况？弦月妾身不明，孩子没名没分，你觉得她们母子是会在宫里好好的活着，还是悄无声息的没了？”

说完霍安瑾就松开了方怀云，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而且方怀云你有没有想过直呼朕的名讳是什么罪过？当面辱骂朕又是什么罪过？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任性妄为弦月又要向朕低头多少次？方怀云，你还想拖弦月的后腿多少次？”

方怀云自知理亏，咬着牙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冲动鲁莽冒犯了圣上，要罚就罚我，还请圣上放过我姐姐。”

霍安瑾不由得失笑：“你们姐弟俩有的时候还真是天真得如出一辙，弦月跟了我却觉得我会放她走，如今皇长子出生了你却觉得她还会走，方怀云，这话你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不好笑，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姐姐的身份，只要圣上不把姐姐的事说出去，姐姐就可以走。”

“那孩子呢？他可是皇嗣，你是觉得朕会放手还是觉得弦月会抛下这个孩子离开？”霍安瑾眼神一凛：“方怀云，如果弦月做得出这样的事，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活下来，她也就不用为了你入宫为婢，更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方怀云没话说了。

确实，就算方抚月之前愿意，现在有了孩子的牵绊她也是绝对不会出宫的了。

然后方怀云的眼眶就红了。

他不是傻子，方抚月这个时候生孩子，那差不多一年前就应该已经进宫了，再想想他莫名其妙的被牵扯进了科举舞弊，迟迟没有洗清罪名，眼看着就要被定罪了却突然得证了清白，之后就再没见过方抚月这件事，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方抚月是为了他入宫的。

反应过来后方怀云的心里有些崩溃。

小的时候他就拖累了方抚月，害得方抚月差点要去倚门卖笑养活他，虽说遇到了江嬷嬷这个好心人，却也只是从倚门卖笑变成了为奴为婢。十多年过去了，他以为他可以成为方抚月的依靠了，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方抚月在前边为他遮风挡雨。

方怀云的心里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他就是个罪人，是个害了方抚月，拖累了方抚月一生的罪人。

情绪激荡下他看向乾清宫里柱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霍安瑾察觉到了之后连忙开口打断了方怀云的自怨自艾。

“方怀云，如果你对弦月还有几分姐弟之情，这个时候就该老老实实的回翰林院当值去，要知道弦月的背后可只有你，除了你她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努力，不爬上高位，那弦月以后要怎么办？朕现在是愿意护着弦月的，但是你该不会觉得朕作为皇帝会护她一辈子吧？”

“方怀云，你该长大了。”

方怀云的眼神重新聚焦，沉默了许久才含着泪狠狠瞪了霍安瑾一眼。

“圣上说的是，微臣这就回翰林院去了，还请帮微臣转告姐姐一声，就说…就说怀云会努力的，会尽快长成足够她依靠的大树，还请姐姐在这之前千万要珍重自身。”

说罢，方怀云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方怀云离去的背影，霍安瑾松了口气。

还好方怀云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不然他一个阻止不及时让他撞死在这乾清宫里，怕是过不了两天方抚月也就跟着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