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82章 后续

被陈贾送出宫门后，吕辛像游魂一样到了方抚月的私宅门前。

她看着宅子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突然觉得这座霍安瑾赐给方抚月的宅子有些可怕，仿佛是吃人的鬼怪吞噬了方抚月的一生，浑身有些发冷的她忙不迭的赶回了郑府，然后就迎面撞见了准备离开的方怀云。

看到吕辛回来后方怀云眼睛一亮，立马窜了过来在吕辛身后张望着，没有见到方抚月的身影后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吕辛姐，姐姐她还是没回来吗？你没告诉她我会试的成绩是二甲十一名吗？义父说只要我不故意写什么冒犯圣上，犯了忌讳的话，就能稳稳的当上进士了，知道了这样大的喜事她也不回来吗？”

看着方怀云眼里沮丧的神情，吕辛的心里燃起了说实话的冲动，但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月牙说了，你这次出事她是真的怕了，等她给你求到一百个平安符就回来。”

方怀云叹了口气。

虽说他觉得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但方抚月到底是为他着想，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再说了，殿试临近，他也不能跑去把方抚月逮回来，只能掰着手指头算方抚月的信里已经写了多少座庙了，还有多久才到一百个。

吕辛看着他这个期待的样子，想着宫里的方抚月，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扯得生疼，生怕被看出来不对劲的她强忍着眼泪随便找了个借口，扔下方怀云就回了她的院子里。

未免夜长梦多，第二天一早吕辛就找到了苏全。

“苏全，我打算在应天府再开一间铺子，你去帮我守着吧。”

苏全憨憨一笑。

“吕姑娘，我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我去给您看铺子那不是浪费您的钱嘛，您还是把这个工作交给更有能力的人吧，我就在这京城里给您和方姑娘打打杂，挺好的。”

吕辛看着苏全提起方抚月的时候眼里毫不遮掩的情意叹了口气。

“要你去应天府是月牙的意思，我也不瞒你，月牙她…她又要嫁人了，她知道你的心思，怕你的存在会影响她跟未来夫君的感情，这才让我把你打发走。”

苏全没想到是这个情况，愣住了。

但是方抚月要他走，他不能不走，只能恹恹的答应了去应天府，没多久就离开了京城。

*****

方抚月逐渐改变了对霍安瑾的态度。

她不再明显的表现出对霍安瑾的抵触，但是越发的不爱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霍安瑾毫不意外，毕竟方抚月先前压根没想留在宫里，现在这样的态度是很正常的，慢慢来吧。

不过自从吕辛再次进宫后，霍安瑾就连白天都不放心把方抚月一个人放在偏殿了，生怕出现意外，白天都会把方抚月叫来乾清宫里待着，不求方抚月红袖添香，但是看到方抚月怀着他的孩子待在他的身边，他就觉得无限满足。

偶尔批折子批累了，他就会跟方抚月抱怨那些大臣们能力不行，或者拉着方抚月到软榻上坐下，他就直接躺下，将方抚月的腿当做枕头闭目养神。

但是不管霍安瑾多努力跟方抚月亲近，方抚月都没有给出半点回应，而是一脸平静的做着手头上的事，实在没事宁愿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也不理会霍安瑾，这样的反应，谁都能轻易看出她的不情愿。

看到方抚月这样的不知好歹，朱鹤忍不住在心里为霍安瑾叫屈。

*****

朱鹤是霍安瑾在方抚月离宫后才到霍安瑾身边伺候的，所以霍安瑾为方抚月做的一切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方抚月却知之甚少，自然没法理解方抚月的挣扎。

她只知道霍安瑾是个好皇帝，是个勤政爱民，比霍同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好皇帝，还对方抚月痴心一片。

先是顶着彭肃显骂他奢靡的声音将库房里的珍品都翻了出来摆满了偏殿，然后又拿出千金难求的宋锦跟云锦给方抚月做了许多身衣服，接着又把那些进贡来的大块天然宝石都捧到方抚月面前讨方抚月欢心。

她不明白这样好的待遇方抚月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在她的视角看来，方抚月根本是早有预谋，拿着亲弟弟当借口求着陈贾带她进宫，见到霍安瑾后就不知廉耻的主动勾引，如今有了身孕却又装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架势，堪称无耻至极。

就这样一个人，霍安瑾不嫌弃就不错了，方抚月居然还嫌弃上霍安瑾了？真是倒反天罡。

因此，朱鹤不止一次的想让江烟把她调走，但是考虑到江烟大概率会把她调去别的宫殿伺候，就只是想想没有开口了。

——她喜欢霍安瑾。

对于朱鹤的心思，方抚月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点破，毕竟以她现在的情况，一个有着明显弱点的宫人是最好的选择，既方便她行事，日后也容易换掉。

*****

方抚月肚子里的孩子满了五个月后，后宫里传出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病了很久的苏青青恢复健康了，另一个则是最近备受霍安瑾宠爱的童嘉有孕了。

后宫嫔妃们对前一个消息无动于衷，对后一个消息十分在意，毕竟后宫里有孕的不少，生下来的却一个都没有，要是童嘉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那可是霍安瑾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不知道童嘉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方抚月则与她们相反。

她对第一个消息十分在意，对后一个消息却无动于衷，在无意间得知苏青青病了很久终于好了之后，她向霍安瑾提出想要见一见苏青青，却被拒绝了。

她只能改变了对霍安瑾的态度，不说曲意奉承，起码不是完全忽视了，霍安瑾这才将苏青青召来了乾清宫。

苏青青到了乾清宫后，按照以往的习惯，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半低着头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跟霍安瑾行了个礼，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青，好久不见。”

苏青青虽然已经预料到了方抚月在宫里，却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方抚月，所以一听到方抚月的声音，这些年积攒的愧疚就全部涌了上来，以至于她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

方抚月看到苏青青这样的反应就是一声叹息。

她本来是想着能不能借着苏青青的手，瞒着霍安瑾跟宫外建立起联系的，这样一来吕辛也能少担心她一些，她也能知道方怀云的近况，但是苏青青踏进殿内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苏青青真的是霍安瑾的宠妃，是不会用那样卑微的姿态走进来的，苏青青现在这个愧疚的样子更是说明她传出去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并不是出自本意，也就是说她之所以能传出去消息，并不是她有门路，而是霍安瑾在操控。

方抚月放下手里的绣品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苏青青的跟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青青，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苏青青心里本就有愧，听到这句话更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不顾霍安瑾就在一旁看着，想要扑到方抚月的怀里好好的跟她道个歉，却就被江烟跟陈贾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看到苏青青带着泪意的疑惑眼神，陈贾抹了抹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解释道：“静贵嫔您可悠着点，姑姑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您这一扑。”

听到这话苏青青才注意到方抚月有些宽松的衣服下边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也是有过身孕的，虽然并没有生下来却也看得出方抚月的肚子时日可不短。

她看了看方抚月的肚子，又看了看霍安瑾，愣愣的开口道：“姑姑…您这…”

方抚月没有回她，只是转过头去向霍安瑾福了福身子：“圣上，我想跟青青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不好留在这里打扰圣上处理国家大事，还请圣上允许我带她去偏殿。”

霍安瑾充耳不闻，一心处理着手边的政务。

方抚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拉起霍安瑾的手放在小腹上柔声道：“圣上，我去给您做一份糖蒸酥酪过来好不好？等您吃完了我就送青青离开，然后回来陪您。”

霍安瑾感受着方抚月温和了许多的语气，又摩挲了好几下方抚月的小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放两人离开。

离开后乾清宫正殿后，方抚月就带着苏青青熟门熟路的去了乾清宫的小厨房，给霍安瑾做了一份新鲜出炉的糖蒸酥酪交到了朱鹤手里。

“朱鹤，你端去给圣上吧，我也没做过几次这个，不知道合不合圣上的口味，圣上品尝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对了，这刚出锅的有些烫，你记得提醒圣上放凉一些再吃。”

朱鹤喜欢霍安瑾，现在有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待在霍安瑾的身边，还能了解霍安瑾的口味，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礼都没行就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兴冲冲的走远了。

看到朱鹤这个样子苏青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霍安瑾怎么回事，他要找个跟方抚月没有交集的人来监视是正常的，但是找个喜欢他的宫人来监视是什么意思？

苏青青刚想提醒方抚月小心朱鹤，就看到了她了然于胸的眼神，苏青青连忙闭上了嘴，安静的跟着她去了偏殿。

到了偏殿后，方抚月先是吩咐了几个人去御膳房弄点吃的过来，然后又让几个人去把她前些日子做的衣服找出来，她要给苏青青试试看合不合身，一番操作之下，殿内伺候的人就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

方抚月横了那几个宫人一眼，拉着苏青青进了内殿，宫人们有心跟上去，但是想到霍安瑾对方抚月的宠爱，终究是只敢隔着屏风看着她们，并没有跟进去。

隔绝了那些人的监视后，苏青青才放松了下来，然后就不顾方抚月的阻拦跪了下去。

“姑姑，是我对不住您。”

看着苏青青脸上愧疚不已的神色，方抚月叹了口气，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青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对不住我，你没有家世背景撑腰，在这宫里生存本来就不容易，除了对圣上言听计从还能怎么办？难不成非要你为了我拿命去顶撞圣上才算对得住我吗？”

苏青青顺着方抚月的力道站了起来，看到方抚月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坐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姑，您…什么时候入宫的？您这肚子…”

“我入宫已经半年了，这孩子也快五个月了。”

“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方抚月苦笑着说道：“还能怎么办，都这样了，离开是肯定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原先想着你是圣上的宠妃，还能往宫外传消息，想来在宫内多少有点势力，或许能帮帮我。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怕是要落空了，你要真是宠妃，面对圣上不会那么谨小慎微，想必之前给吕辛姐传消息的事多半是圣上的手笔，我只能另寻他法了。”

身份境遇有些相似的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