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7章 第7章、痛彻心扉

李秋娘强撑着伸出手摸了摸方抚月的头，安抚她片刻后示意她将方怀云抱了过来，然后笑着说道：“月牙，娘没事了，但是刚刚那番打斗让娘有些饿了，你能不能给娘找些吃的回来？”

方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娘，我刚刚找过了，没找到…”

“那是你没找对地方，”李秋娘的声音有些飘忽：“你出了庙门往左走很长一段路后会看到一个山洞，在那里右转然后直走，你就会看到几棵枣树，这个时节应该还有一些没被人摘走的枣子。”

方抚月听了这话正准备起身去找，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迟疑了片刻，小声道：“可是娘，我怕我走了，又有人出现。”

“傻丫头，要是有第二个人在刘达早就叫他出来帮忙了，你放心吧，娘不会有事的，就是有些饿得受不住。”

听了这话，方抚月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向庙门走去。

就在她踏出庙门的一瞬间，心里涌上了一股巨大的惶恐，于是她又折返回了李秋娘所在的大殿，然后她就看到了李秋娘正面无表情的捂着方怀云的口鼻。

方抚月惊吓之余快步跑上前去，将方怀云抢了过来一把抱在怀里，退后了几步愣愣的看着李秋娘。

看到方抚月的出现，李秋娘不过惊讶了一瞬就跟没事人一样的向方抚月伸出了手，用着跟往日一般无二的温柔语调说道：“月牙，把怀云给娘，你去找吃的。”

看着这样的李秋娘，方抚月有些害怕，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将方怀云紧紧的抱在怀里摇了摇头。

李秋娘看着这样的方抚月叹了口气：“月牙，娘快不行了。”

方抚月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将方怀云放到了一旁比较安全的案几上才走到李秋娘的身边扶着她。

“娘，你别瞎说，你只是累着了所以有些虚弱，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拿银子去县里找大夫，你等着我。”

说完，方抚月就想要起身去拿枯树里的银子，却被李秋娘拉住了衣角不能动弹。

“月牙，我的身子我知道，你不要白忙活了，你听我说说话。”

方抚月听着李秋娘有气无力的声音，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想过了，你爹跟你哥哥那六十两你拿着，去到京城后找个绣坊去当学徒，我的月牙这么聪明，六十两足够你拜师之后支撑到你学成了。”

“到时候你就可以接些绣活养活自己了，再攒些银子，找个贴心的、会疼人的夫君，好好的过日子。”

“至于怀云…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是我跟你爹的孩子，合该我们夫妻照顾，我要把他带去跟你爹还有你哥哥一家团聚。”

听到这里，方抚月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娘，怀云是你跟爹唯一的儿子，是除了你以外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能够照顾好他的，你信我。”

“净说傻话，”李秋娘皱着眉头道：“你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拿着银子还能勉强过活，带上他的话只会给你的生活平添波折。你听话，把他给娘，然后带着银子离开，不要回头。”

“娘，我没说傻话，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可以好好的养大他，你信我！”

李秋娘感觉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死亡逼近的感觉让她失去了平和的心态，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方抚月！你是看我快要不行了，就看不上我不听我的了是不是？！我让你把怀云给我！我不能让他成为你的拖累，害了你一辈子！”

听到李秋娘的话，方抚月泪流满面，却依旧不愿意将方怀云交到李秋娘的手里，而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娘，从今以后怀云就是我的命，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他一口饭吃，哪怕要我以命换命才能护他周全，我也在所不惜。”

看着方抚月毅然决然的脸，李秋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带着怀云她得吃多少苦啊…

但事已至此，她又拗不过方抚月，只能含泪点了点头，表示想开了，不会再做出伤害方怀云的事了。

方抚月再三确认了李秋娘已经从刚刚那个魔怔的状态恢复过来后，才抱着方怀云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

李秋娘动作轻柔的拉过方抚月，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嘱咐道：“月牙，娘接下来说的话你要牢记在心。”

“永远不要勉强自己，怀云，你能照顾就照顾，要是不能你绝不要勉强，你可以把他送给别人家当儿子，也可以送去慈幼局，但绝对不要为了他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他是我跟你爹的儿子，是我跟你爹的责任不是你的，就算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也不足以成为你必须照顾他的理由，更不值得你以命换命保护他，真到了那天，我只希望你扔下他好好活下去。”

“总之你记住，你是我跟你爹最疼爱的女儿，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对我们来说更重要，比起豁出性命去保护怀云，我们更希望你好好珍重自身，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你明白吗？”

方抚月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秋娘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村里你就不要回去了，你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以及你大伯他们你都不要联系了，从今以后权当他们死了。”

“还有，财不露白，你手里的银子就这么多，你跟怀云的衣食住行又都要钱，万一招来了匪徒可就不好了。”

说着说着，李秋娘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力抓住方抚月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抚月，你一定要记住，你没有照顾好怀云，我跟你爹不会说什么，但是你要是没有照顾好自己，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说完这话，李秋娘的手就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整个人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向了一旁，方抚月连忙接住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在李秋娘彻底失去呼吸后，方抚月小心翼翼将她放倒在地，又细心的给她整理了衣裙，才抱着方怀云崩溃大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她们家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爹她娘为人和善，她哥哥正直善良，她也算孝顺懂事，她们家明明没有做过错事或者恶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短短几个月里好好的五口之家就只剩下了她跟怀云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哭够了之后，方抚月走到了破败到看不清脸的神像前虔诚的跪了下去，一个又一个的磕起了头，足足磕了一千个，磕到头破血流都没有停。

“如果你是神佛，我向你祈求慈悲，求你保佑我爹娘哥哥来生平安喜乐，保佑我能够好好照顾怀云长大。”

“如果你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让人如愿的邪魔，那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能让我得偿所愿，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哪怕是我的一生。”

*****

方抚月不愿意再在寺庙里停留了。

她取出了藏在树洞里的银子，又将方怀云用布条绑在了背上，好好的埋葬了李秋娘之后才拖着刘达的尸体向密林深处走去。

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声音后，她才停下了动作，扔下刘达的尸体爬到了树上。

她就这样静静的待在树上，眼睁睁看着刘达的尸体被野兽分食殆尽，天边出现了光亮后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毫无留恋的向京城走去。

*****

虽说云来村距离京城不远，但到底还是有些距离，方抚月还好说，摘点野果喝点溪水还能撑下去，方怀云不过是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就不行了。

方抚月只能把野果嚼烂了再喂给方怀云吃，但是方怀云吃了没多久就拉肚子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方抚月想了又想，脑袋灵光一闪在手上咬了个口子，把她的血当做食物喂给了方怀云。

虽然方怀云看起来很是抗拒，但到底还是吃下去了一些，也没有出现异常反应，方抚月也就决定这样下去，等到了京城再试试看买个能下奶的牛或者羊好了。

半个月后，伤痕累累的方抚月带着方怀云到了京城。

她第一时间找了个澡堂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就近找了家布庄，便宜买了两块有大片污渍所以没人要的布料，又买了针线跟剪刀等，不顾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坐在街角处裁起衣服来，简单做了一身衣服后，才抱着衣服离开。

她抱着衣服，一路问人去到了位处偏僻的路厕，躲在里面将身上已经破旧得不像样子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了刚刚做的衣服。

然后她就找到了牙人，花了大价钱让牙人给她找来了一只能下奶的羊，以及一个还算便宜，且相对安全的住处。

姐弟俩就这样在京城落下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