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28章 第28章、怀云读书

魏灼华去世后，霍同泽在坤宁宫待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仿佛失了魂一样。

但是看着这样的他，郑晚溪却只觉得好笑。

魏灼华不顾一切嫁给他的时候不珍惜，见天的往府里抬人；魏灼华被侧妃害得没了孩子的时候不愿意重罚侧妃，以至于魏灼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继位后明明已经有了不少的嫔妃，但是只要有人推荐，依旧用‘需要皇子’为借口来者不拒；放弃拥有皇子这件事后直接不装了，又纳了一堆美人，以至于宫内的宫殿都快住不下了。

现在魏灼华去世了，却做出这样一副痴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郑晚溪看着围绕在霍同泽身边，对他各种嘘寒问暖的宠妃们，冷笑了一声后转身安排魏灼华的身后事去了。

*****

东宫。

方抚月将失魂落魄的苏嬷嬷安排好了之后就转过身对正在写些什么的霍安瑾道：“殿下，您为皇后娘娘抄抄地藏经吧。”

“我知道。”霍安瑾回答道：“我已经在抄了，只是我在想，裕王叔跟皇后娘娘都在钦天监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父皇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殿下？”方抚月有些懵：“您在说什么？”

“这很好理解啊。”霍安瑾抬起头，满是纯真的开口道：“钦天监将册封大典定在这天，必然是想害我，也就是裕王叔的手段，皇后娘娘会这么凑巧的病重去世，只能是她也在钦天监里有人手，并且清楚的知道裕王叔今天的设计。”

看到霍安瑾依旧清澈的眼神，方抚月觉得有些发冷，他才六岁！

明明在册封大典上的时候他还是个被自己护在怀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但是在皇后去世后，得知一切的他就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好敏锐的反应，好可怕的反应，该说真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吗？

就在方抚月愣神的时候，霍安瑾还在继续说着话。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父皇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他知道，但是因为已经厌弃了皇后娘娘所以装作不知道，放任她就此殒命呢？”

方抚月回忆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顺着霍安瑾的思路想了想开口道：“殿下，圣上大约是不知道的，圣上是天子，他如果想要皇后娘娘离世的话机会多得是，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可是弦月，你也说机会多得是了，那谁知道父皇是不是已经下过手，可是皇后娘娘却不从呢？毕竟离世跟离世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皇后娘娘就是简单的病逝，魏家是不会得到父皇照拂的，但如果她是为了帮我解决天象这个难题，那么她可就成了大功臣，她又没有孩子，父皇就必定得对魏家有所照拂，不是吗？”

“我听先生说过，魏家当年是不愿意皇后娘娘嫁给父皇的，所以跟父皇闹得非常僵，以至于明明是皇后的母族，父皇登基后却并没有得到多少优待，但是从今以后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方抚月看着眼前霍安瑾深沉的样子，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都没有想到魏灼华选择牺牲背后的意义，霍安瑾却想到了，这还是她照顾了三年的孩子吗？方抚月有些不确定了。

霍安瑾没有得到回应，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方抚月，就看到了她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霍安瑾连忙扔下笔跑到了方抚月的跟前撒娇：“弦月，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别害怕，你要是想的话我们现在去御花园里放风筝好不好？”

方抚月却并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看着霍安瑾跟往常一般无二的样子，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霍安瑾平日里孩子气的样子是真实的吗？还是刚刚无意间暴露的才是真实的？那么霍安瑾现在这副依赖她的样子又是真实的吗？还是说霍安瑾一直在演给她看？或者说借着她演给所有人看？

方抚月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她必须表现出完全相信霍安瑾的样子才行，不然霍安瑾还会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伺候就不好说了，郑晚溪那边也未必会收留她。

要知道不管霍安瑾的太子之位稳不稳，霍同湛要是想要一个小小宫女的命可都是轻而易举的，一旦她失去了霍安瑾跟郑晚溪的庇护，她必死无疑。

她还不能离开霍安瑾。

方抚月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朝着霍安瑾安抚性的笑了笑：“殿下，奴婢只是没想到您如此聪慧有些惊讶罢了，您不必担心。”

霍安瑾却没有完全相信，而是直视着方抚月的眼睛问道：“弦月，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骗我吧？”

“殿下，奴婢都伺候您几年了，什么时候骗过您？”

“那你不会跟母妃说要调去永和宫吧？”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是贵妃娘娘为了您才从御花园调过来的，照顾好您是奴婢一辈子的职责，奴婢自然是不会离开殿下的。”

霍安瑾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跑回书桌前继续抄写经书去了。

看着霍安瑾跟往日一样乖巧的身影，方抚月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仿佛看到方怀云的感觉，更没有觉得他是个普通的孩子。

*****

方抚月把霍安瑾为魏灼华抄写的经书送去坤宁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去东宫，而是转道去了御花园，看着那些熟悉的花花草草陷入了沉思。

既然霍安瑾的天真无邪是假的，那霍安瑾对她的依赖是真的吗？如果霍安瑾对她的依赖是真的还好，但万一是假的呢？那她可就要想些办法让这份依赖变成真的了。

——她必须要得到霍安瑾的庇护。

——在她除掉景王之后。

从前她只是个小宫女，打听景王的消息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来报复景王的办法或者有权有势的人，可她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大宫女，那么景王，她就没想着假手于人了，她要亲手了结！

不过她也没想着光明正大的杀了景王就是了，只是万一呢？万一就那么巧被人撞见了呢？

如果霍安瑾对她的依赖是假的，那么她杀害景王后霍安瑾是肯定不会庇护她的，到时候她死事小，连累宫外的方怀云跟吕辛事大，所以霍安瑾必须，也只能依赖她，更依赖她，依赖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只有到这个程度，霍安瑾才无论如何都会保她，就算保不住她也会帮她保护宫外的方怀云跟吕辛。

方抚月在心里暗暗的对霍安瑾说了声抱歉后，抬脚往永和宫走去。

*****

看到方抚月的到来，郑晚溪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陪着安瑾写功课吗？怎么来本宫这儿了？”

方抚月福了福身子：“娘娘，圣上因为皇后娘娘的离世宣布辍朝三日，连带着上书房也停了三日，哪里有什么功课需要奴婢陪着殿下写？”

“本宫都忘了这茬了，”郑晚溪按了按头：“皇后新丧，头七还没过呢后宫里就有好些不安分的闹起来了，本宫又要操持皇后的丧仪又要把这些不安分的按下去，忙得都有些糊涂了。”

宋嬷嬷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帮郑晚溪按起了肩膀跟脖子。

郑晚溪想着方抚月拿到腰牌后找到机会就往宫外跑的行为，猜测着说道：“所以你是来跟本宫告假，想要趁着这个时候没什么事要忙，出宫去看你弟弟？”

方抚月摇了摇头。

“娘娘误会了，奴婢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出宫，是为了殿下来。”

“安瑾？这次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是说东宫的宫人里居然有人敢欺主？！”

“奴婢想说的事是跟宫人有关，但并不是娘娘想的那样，奴婢是想跟娘娘提个建议。”方抚月低垂着眼说道：“殿下身边伺候的宫人最好不要长时间用同一批，而是隔段时间就进行一次轮换，就连奴婢也不例外。”

“轮换？”郑晚溪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方抚月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殿下这段时间对奴婢有些过于依赖了，自从发生了天狗食日那件事后，殿下似乎是被吓着了，为皇后娘娘抄写经书的时候是半步都不让奴婢离开。”

“这怎么了吗？你是安瑾的大宫女，天天跟在他身边，出了这样的事他依赖你不是很正常吗？”

“是正常，但是娘娘，您不记得锦歌的事了吗？”

郑晚溪听了只觉得疑惑。

她们不是在说霍安瑾对方抚月有些过于依赖的事吗？怎么说到锦歌身上去了？而且锦歌的事都过去几年了，怎么又跟她有关了？

“娘娘，殿下年纪小，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正是容易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的时候，可殿下现在是太子，难免会有别有用心或者另有所图的人靠过来攀附殿下，如果她们只是想要荣华富贵还好说，万一她们是另一个锦歌呢？所以奴婢才想到了轮换这个法子。”

郑晚溪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轮换是有些道理的，只是…

“旁的人轮换就轮换了，你也轮换的话，安瑾身边岂不是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

“娘娘，殿下身边怎么会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呢？奴婢是不近身伺候殿下了，但还是在东宫帮着殿下管事的，轮换的宫人也都是东宫的奴婢，只是从其他岗位调到殿下身边伺候罢了。”

“而且娘娘，”方抚月微微低头，睫毛轻颤：“殿下是您的儿子，是未来的天子，他依赖的应该是您…或者圣上，而不该是奴婢这个迟早要离开的宫人，您说是吗。”

说完，方抚月就告辞了，毕竟她只是个奴婢，是不能够做主的，最后的决定只能交给郑晚溪这个主子来。

几天过后宋嬷嬷过来传话。

郑晚溪同意了霍安瑾身边的宫人进行轮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