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故人颜面,肖瑞再没提过此事,正经危坐地和面色恢复如常的明隐商讨救灾人选。
“那个来京城报信的县官,叫钟钦文的,是元亨十六年的探花。若此次差事办得好,可调回京城为官。”
肖瑞翻了下吏部呈上来的往年考核记录,暗自咂舌。
此人能文能武,在县里风评不错,但大概率是个直性子,得罪了上官,记录上的政绩……说一句平平无奇都是抬高。
“就是不知道……”这次传信入京后还有没有命在?
明隐适时开口:“臣已经派人前去保护他和他的家人,陛下监禁恒州城主和督州的圣旨昨日也已快马送往恒州,定能保他性命无忧。”
说罢,他不知想到什么,提议道:“陛下,臣不赞成此时调钟钦文回京。”
肖瑞面上笑意微凝,没有作声。
明隐微低着头,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钟钦文此次上报灾情有功不假,可吏部政绩考核记录也未必作伪。臣认为,可再让他任恒州城主两年,以他真正的政绩服众,再考虑是否调他回京。”
“是朕考虑不周了。”肖瑞悠悠叹了口气,“希望这次可以尽力护住清江一带的百姓吧。”
“看来先帝没办的事,朕也得一并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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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恒州城主和督州革职查办三日便判抄家的震慑,下面的大小官员都卯足了力气干活,不足月余,除了那三处来不及修缮的,其他堤坝和引水渠都检修完毕,该疏散的民众也很快迁到周边安全的地方。
检修过的水利设施成功抵挡了部分洪水,周围各州纷纷开放仓廪安顿灾民。
八月初,恒州水患得到成功解决。一时间,恒州人人称颂皇帝功德。
钟钦文作为此次的救灾主管官员也声名远扬,直接擢升为新任恒州城主。
明隐在肖瑞的授意下,趁热打铁上奏严查工程贪污一事。
一语激起千层浪,朝堂上顿时哗然。
摄政王一党和一些中间派静观其变,明智的豺狼扮作俯首的犬,不动声色地搅混水,余下便是群贪婪的小喽啰和真真假假的皇党各执一词。
肖瑞端坐上首,无言地欣赏这出闹剧。
各路牛鬼蛇神穷计毕现,丑态百出。
他亦是戏中一傀儡,偏想做那牵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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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瑞将自己逼成一根紧绷的弦,一边压着刑部追查恒州贪污案的幕后主使,一边暗暗打压江尚书一党。
明隐和庞太傅多次进谏劝他不要操之过急,反被他以忠君之名相压。
就连魏进忠都看不下去,冒着砍头的风险劝说:“陛下,奴才斗胆想问一句,您为何急着对江尚书一党下手?”
彼时肖瑞只是轻叹了口气:“朕也累的很啊。”
这活真难干。
好想休假。
魏进忠注意到少年皇帝眼下的青黑,没再多话:“奴才只希望陛下保重龙体。”
朝堂局势波澜渐起,却并不影响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
中秋夜里圆月高悬,虽碍于国丧期不能燃灯走月,家家户户的窗棂也静静映着合家团圆的幸福美满。
肖瑞一如往常邀明隐进宫留宿,仿佛这些时日的激烈争执都不曾存在过。
他命人在空置的东宫里摆一桌酒菜,边赏月边等人。
明知东宫里只剩他们二人,明隐依旧规规矩矩行礼,端端正正坐好。
肖瑞自斟一杯仰头饮尽,瞥他一眼笑道:“在这儿就别板着了。”
明隐望着月亮,没说话也没动。
肖瑞也不再自讨没趣,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半壶琼浆尽数进了他腹中。
人们常说“一醉解千愁”,他也不是没醉过,可等酒醒了,该愁的依旧要愁。
抓贪官的进展还算顺利,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非醉一场不可的理由。
管他呢。
明日休沐,任他痛痛快快地喝。
“不宜贪杯。”明隐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阻。
肖瑞得意一笑:“你输了,罚三杯!”
不等明隐反应过来,他便往自己杯中倒酒,又是两杯下肚。
被拦住第三杯酒还放下豪言壮语:“今夜我要把你喝趴下!”
明隐无法,一手搀住晃晃悠悠站上椅子的酒疯子,一手扶着怼到唇边还洒了他一身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肖瑞被夺过酒杯也不恼,搭着他的肩,弯腰凑近去闻他衣襟上的酒香。
“醉了就进屋休息吧。”明隐低声哄道。
肖瑞觉得自己强大得可怕,直起身来大手一挥,恩准道:“行吧,你先去休息吧。”
“陛下……”明隐试图再劝,椅子上的人却突然重心不稳向后仰去。他抓紧肖瑞的手肘用力一拉,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个满怀。
肖瑞脑子晕乎乎的,搂着明隐的脖子嘀嘀咕咕:“你晃我干嘛?我头好晕……”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喉结和半露的锁骨上,明隐整个人僵住,原本环在肖瑞腰上的手猛地弹开,发觉怀中人往下坠时又不得不紧紧贴上柔软的腰肢。
“陛下,你醉了,臣扶你去休息。”明隐强自镇定道。
他抬手欲将肖瑞的手扯下来,忽听一声细若蚊蚋的嘤咛:“伴读哥哥……”
那只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我在呢。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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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瑞确实醉了,久违地做了一场混乱但很好的梦。
母后抱着他坐在院中的凉椅上轻轻地摇,面容模糊,但肖瑞知道她是笑着的。
“阿瑞,来生娘就想当一只鸟,自由自在地飞。”
“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说:“那我想和阿娘一起飞。”
她笑,或者哭:“有机会的话,阿娘带着你。”
“好。”
父皇走过来抱起小小的他,身后是明太傅和同样小小的明隐。
“父皇,不妄叔叔,伴读哥哥。”肖瑞乖乖打招呼。
父皇对母后说了些什么,母后点点头,变成一只鸟飞走,飞远。
他挥舞手臂,学着鸟的样子展翅,却掉了下来,被突然长大的明隐接住。
明太傅笑着揉他的脸,一如既往地温声道:“小长祐,你还没学会这个呢。”
他被一边的桃枝吸引,明隐便抱着他过去。
“小殿下,我在呢,没事的。”
定北侯世子用上阵杀敌磨出茧子的手轻拍他的背脊,安抚着他莫名慌乱的心。
肖瑞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忽然凑近,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
明隐的脸突然变成桃花,他觉得有趣,又把嘴唇靠近花蕊胡乱地蹭,感受着花蕊一阵一阵的颤抖。
蹭累了,他停下来,缩到一个很温暖的洞里,想和明隐分享。
“明隐……”
“明隐?”
没有回应,他有点着急,一声接着一声地唤。
终于,他听见明隐的声音:“我在……”
肖瑞满意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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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肖瑞被可恶的生物钟唤醒,迷迷糊糊记起今日不用上朝,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头有点疼,下次少喝点酒吧……
大脑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一样弹出来几个片段,肖瑞突然清醒过来,猛地起身四顾。
东宫寝殿内空空荡荡。
他扶额长舒一口气,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近来烦心事太多,喝起酒来竟没控制住,明隐也不拦着他点。
肖瑞后知后觉地运转发懵的脑子,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喊:“来人。”
勉强一连喊了两三声,殿门外才有动静。
脚步声在门口顿住,好一会儿才响起轻轻的叩门声:“陛下,您醒了的话臣喊人来为您更衣。”
肖瑞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脑仁像被罩在酒罐子里,恼道:“你进来帮朕。”
“臣遵旨。”门外传来明隐闷闷的声音,接着是不急还缓的脚步声。
明隐行礼后绕过屏风,臂弯挂着衣衫,目光牢牢黏在地板上,好似那里有什么连大虞摄政王都不曾见过的稀世珍宝。
肖瑞下床时绊了一下,被明隐眼疾手快地捞住,手下摸到一个绵软又突然变结实的物什,没忍住捏了两下,没等他细想,明隐就一把将他扶正,三下五除二给他穿好衣服站到一边。
肖瑞:?
明隐根本不看他头顶的问号:“陛下若无事,臣便先退下了。”
“啊……”肖瑞张嘴欲言,明隐却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殿门,只留下一个略显慌张的背影。
肖瑞踱步到窗边,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眸色深沉。
他最终还是要走上肖恒远的老路,但是没关系,他的命,明隐的命,都会掌握在他的手里。
明笋笋:没搞清心意但危机感[愤怒]
肖笋笋:谋逆[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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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笋笋:醉酒耍流氓[亲亲]
明笋笋:慌张接受[裤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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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咸鱼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