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捏着那叠厚厚的规矩条目回到听雨轩,随手将它们甩在桌角。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封建教条的时候。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宣纸上,大脑已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女人可供选择的产品太多,不能什么都要。
她开始发挥前世在十人公司里身兼财务、运营总监及首席打工人磨练出的全部经验,对产品进行精准的筛选。
口红、粉底?工艺复杂,否决。
服装设计?缺乏经验,供应链难控,同样否决。
必须从高频消耗、供应链稳定、操作简易的产品入手。
烧烤,火锅,奶茶。
这几个在现代社会经久不衰的爆款,瞬间成为她的首选。
这几样产品具欲罢不能的体验、就地取材的便利、快速铺开的潜力,完全满足一款爆品横扫市场的核心要素。
产品方向确认,下一步就是市场策略。
她必须双线并行:以王府后院作为“内部封闭市场”进行小规模试点,打磨产品,培养种子用户;另一面要依托她陪嫁的商铺,尽快打通“外部销售渠道”,推向更广阔的市场,实现现金流回正。
蓝图清晰,执行的关键在于人。
想到李侧妃等人那满是敌意的眼神,她深知首要任务是搭建自己的“核心团队”,瓦解敌方阵营。
娱乐和美食,是破冰的不二之选。
她铺开宣纸,率先列下烧烤、火锅和奶茶的食材清单,唤来翠儿吩咐:“按这个单子,让小厨房尽快备齐。”
“小姐,这……”翠儿看着纸上寻常的食材,满心疑惑。
她家小姐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会对此如此熟悉?
“按我说的做。”沈清弦不容置疑的决断。
待翠儿离去,她再次提笔。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幅麻将的详细三视图已跃然纸上,尺寸、花色标注得一丝不苟。
翠儿回来复命时,她又将图纸递过去:“在我陪嫁里选几块上好的玉石,寻个可靠的工匠,严格按此图打磨一副牌来。”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恶作剧的弧度,“记住,所有的花纹和刻字,全部用真金勾勒。越耀眼越好。”
她就是要这明晃晃的“铜臭味”,砸开这后院虚伪清高的门楣。
“还有,”在翠儿转身前,她目光微闪,补充道,“找外面的工匠,要嘴严的。”
翠儿虽满心困惑,却不敢多问,领命匆匆而去。
翠儿前脚刚走,门外便传来小丫鬟怯怯的通报声:“娘娘,王嬷嬷来了。”
沈清弦眸光一闪,迅速躺回床上,拉高锦被。
王嬷嬷捧着那本厚重的规矩册子走进来,见她竟卧在床上,脸色瞬间一沉:“王妃娘娘,辰光宝贵,该起身学规矩了。”
“嬷嬷……”沈清弦用锦帕掩住口鼻,虚弱地发出一连串压抑的低咳,“今日恐怕无法起身了。从慈晖堂回来便觉头重脚轻,浑身发冷,怕是、怕是染了风寒。”
王嬷嬷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娘娘,老奴斗胆一问,晨起敬茶时,您不还好端端的?”
沈清弦艰难地撑起身子,喘息着说:“嬷嬷有所不知,我自小在江南长大,体质敏感柔弱,初至北地,这气候干冷,咳咳……许是,许是水土不服,发作得迟了些。”她说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末了,她抬起水汽氤氲的眼眸,诚恳道:“若嬷嬷不信,我这就去慈晖堂向母妃说明,绝不能连累嬷嬷受责罚。”
话音未落,她便“挣扎”着要掀被下床,动作迟缓无力,身形摇摇欲坠。
王嬷嬷脸色一变。
让她这副样子跑去太妃面前?岂不是坐实自己苛待新妇。
“王妃娘娘既身体不适,自当好生休养。”王嬷嬷急忙上前一步,语气虽硬,却已是让步,“规矩明日再学不迟。”
“嬷嬷。”沈清弦叫住欲转身离开的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本规矩册子,“我这身子骨自己清楚,一旦病下,便需静养些时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方能稳固,最忌……劳累忧思。”
希望您这段时间,有点眼力见,别来烦我。
王嬷嬷被她这番连消带打的话堵得胸口发闷,明知其中有诈,却无计可施,只得铁青着脸告退。
望着那道愤然离去的背影,沈清弦优雅起身,脸上哪还有半分病气?
“想PUA我,还早着呢。”
沈清弦踏入听雨轩小厨房时,五个下人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要惹来主子的亲自责罚。
“这是干什么?”沈清弦一阵无奈。
奈何阶级烙印太深,几人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沈清弦只好给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会意,上前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起来,一个个仍是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让准备的食材都齐了吗?”她问翠儿。
“回娘娘,都备齐了,按您的单子,一点不差。”
很好。
沈清弦扫过琳琅满目的食材,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分派任务,条理清晰,指令明确:
"你负责削竹签,把肉片蔬菜串好。"
"你去熬鸡汤,文火慢炖。"
"你们俩把菜洗净分装。"
众人虽疑惑,却不敢怠慢。很快,厨房里便响起井然有序的忙碌声。
而最核心的灵魂:调料与锅底,自然由她这位“首席产品官”亲自掌勺。
她挽起袖子,凭借记忆和有限的材料,开始调配烧烤的腌料和蘸粉,又指挥着厨子用猪油、花椒、茱萸、姜蒜等香料炒制简易版的麻辣火锅底料。
夕阳西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复合香气终于弥漫开来。
烧烤串在简易的烤架上滋滋冒油,红油火锅咕嘟翻滚,旁边还摆着她特调的麻酱蘸料。
“来,都别忙了,尝尝味道如何。”她招呼着忙了一下午的几人,亲自将几串烤好的肉和一碗盛着火锅菜的汤碗递到他们面前。
然而,预想中的惊喜和品尝并没有出现。
几人"噗通"跪倒,主厨声音发颤:“娘娘恕罪,奴才们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求您打骂都行,万万不敢食用主子的膳食。”
“起来。”她亲自扶起主厨,“在我这儿,没那么多破规矩,什么主子下人的,在我听雨轩里只有一起干活的同伴。忙活一下午,尝尝劳动成果天经地义。”
她太了解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的道理。
见众人仍惶恐不安,她放缓语气,“在我这儿,规矩就一条:活儿干好,有功一起领,有肉一起吃。”
众人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住,又抵不过近在咫尺的诱人香气,终于战战兢兢地接过碗筷。
听雨轩外,李侧妃正与前来做客的表小姐并肩而行。
“这会儿,那位商贾出身的王妃,怕是正被王嬷嬷训得抬不起头吧?”表小姐用团扇掩着嘴,笑声里满是轻蔑,“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觉着解气。”
李侧妃嘴角噙着一丝快意的冷笑:“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规矩若那般好学,这王府的门楣,岂不是谁都进得来?且让她好好享受……”
她话音未落,鼻翼微动,被一股霸道浓烈的香气将后面讥诮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什么味道?”她蹙起精心描画的眉,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浓郁、复合、前所未闻的异香霸道地钻入鼻腔,似是焦香混合着某种辛料的刺激,又带着一丝醇厚的肉香与暖意,勾得人舌底生津。
表小姐也停下了脚步,同样用力嗅了嗅,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好香啊……这……好生奇特的香气,我从未闻过。”
两人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朱墙碧瓦,花木扶疏,与平日并无不同。
最终,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缓缓上移,死死定格在头顶那块黑底金边、写着“听雨轩”三字的匾额上。
就在李侧妃与表小姐站在听雨轩外,对着那勾魂摄魄的香气惊疑不定时,另一道娇柔中带着诧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哟,李姐姐,表小姐,你们也在此处赏景么?”
两人回头,只见赵侧妃带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来,此刻她虽也拿着团扇,眼神却不住地往听雨轩紧闭的院门瞟,显然也是被这前所未闻的香味给引来。
李侧妃脸上闪过一丝被撞破的尴尬,随即迅速端起惯有的高傲:“不过是路过,觉得这气味有些……过于浓烈扰人,正想离开。”
赵侧妃却不接这茬,她用扇子轻轻扇动空气,仿佛在仔细品鉴,红唇一勾,带着点看穿不说破的意味:“浓烈是浓烈,可也真是奇了,闻着竟让人走不动道儿。也不知咱们这位新王妃,在里面捣鼓什么?弄得这满园子的人都心痒难耐。”
表小姐在一旁小声附和:“是啊,香得邪乎……”
三个身份相当、平日里或许还存着些争宠心思的女人,此刻却因这共同的诱惑,暂时站在了“同一战线”。
她们都想知道里面究竟在做什么,可谁都不愿意先低下这个头主动去敲一个她们根本看不起的商贾之女的门。
这传出去,她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僵持间,李侧妃眼波流转,瞥见不远处书房的方向:“我等在此好奇也就罢了。只是……王爷素来喜静,最厌这等奢靡奇巧之物,更不喜后宅生事。这般浓烈的异香,怕是早已惊扰了王爷清静。若因此惹得王爷不悦,动怒伤身……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赵侧妃立刻心领神会,接口道:“姐姐说的是。王爷的身子要紧,这等可能‘扰乱王府清净’的事,确实不该瞒着王爷。”
表小姐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她们瞬间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
“春杏,”李侧妃唤过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她耳边悄悄说了话,恰好能让旁边两位听见。
春杏心领神会,匆匆而去。
李侧妃与赵侧妃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而王府另一处的书房里,霍北临在听完暗卫的低声禀报后,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没有任何动静?”
这不像那个不惜以恩相挟、费尽心思也要嫁入王府的女人的作风。
“是,属下确认。”暗卫垂首回应,随即略显迟疑地补充,“只是……听雨轩内不时有陌生香气逸出,浓郁异常,已引得附近院落不少下人驻足窥探。”
“香气?”霍北临抬起眼,深若寒潭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暗卫肯定道:“是,一股……属下也从未闻过的香气,似肉非肉,似料非料,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霍北临挥退了暗卫,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
费尽心思嫁进来却对他视而不见的女人,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