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之雨 第3章 周六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如同复制粘贴，规律得近乎刻板。沈时疏抽空去做了体检，又在某个晴日的下午，对着窗外发起了呆，考虑着周六的安排——或者说，约会。

沈时疏枯坐良久，仍然一筹莫展。他最终转身进了书房，启动电脑，开始检索资料，并着手撰写了一份文档，反复审查修改，确认无误后，他点击了发送，《关系兼容性初步评估手册.docx》，并要求对方在周六前给予反馈。

对方迟迟未回复。沈时疏拿起手机确认文件送达后，起身去厨房喝了水，再回来时，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对方只回了一个数字：「1」，表示已接收。

周五晚上，沈时疏收到了顾月满批注版的文档。他点开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双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该文档分为四部分：基础数据层、行为模式层、价值观与情感层，最后是连接与亲密层。

沈时疏把问题细分为“身份-行为-价值观-关系”四个递进层次，又担心被对方误解为“缺乏人情味的机械评估”，特意贴心地附上了详尽的“使用指南”。

最要命的是，他在前言与后记中，郑重其事地署上了两人的名字，想把这份手册从一个“通用的调查问卷”转变为一个名为“沈时疏”的个体，向另一个名为“顾月满”的个体发出的、充满理性诚意与浪漫期待的独家邀请函。

末尾那句“我会同样真诚地回答顾月满你提出的任何问题”，更是强化了双向的契约感，以示公平。

他强作镇定地浏览，脸颊的温度持续攀升。在一处关于“你希望被称呼的方式”的回答旁，顾月满标注着「满哥？或者……老公？」时，他标了个显眼的问号，截图发了过去。

很快，回复传来：

「帅是一种感觉，哥是一种自觉。」

沈时疏不甘示弱，指尖飞快：

「老公是一种幻觉。」

对方回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这份手册的实战价值显然存疑。沈时疏关闭文档，转而打开一份新备忘录，开始规划明日的行程。征求对方意见后，才最终拍板。

次日。

八点半，门铃准时响起。

沈时疏踱步去开门，顾月满正站在门外，脸上漾着明亮的笑意。他熟稔地侧身进来，换上拖鞋，提着早餐袋便进了厨房。

餐盘轻响，早餐被摆上餐桌：绿豆与米粒交融的百合粥，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一碟染着漂亮玫红的糖醋萝卜丝，旁边是一杯醇香豆浆。简单，却勾人食欲。

顾月满转身招呼沈时疏过来，将筷子递到他手中：“挑你喜欢的吃。”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清爽，“剩下的交给我解决。”

沈时疏舀了一勺粥，温润清甜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夏日的燥热。他夹起一只虾饺，薄皮裹着粉嫩虾仁，入口鲜爽弹牙。他轻轻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8:00。共用早餐。一起√】

早餐后，沈时疏搁置了练字计划。二人默契地起身出门，一前一后下楼散步。

晨光正好，微风穿过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浮着青草的气息，不远处的老人打着太极，孩子们嬉笑追逐。置身在这生机盎然的景致里，沈时疏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仿佛也在这份闲适里悄然松弛。

他们沿着小径缓步而行，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累了，才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风吹过，树影轻轻晃动，一缕阳光吻上了沈时疏的发梢，顾月满一时看出了神，忽然说道：“发色很衬你。”

沈时疏身形微顿，藏不住的心虚感让他的耳根迅速烧了起来。

顾月满见好就收，自然地移开话题：“你每天都来散步？”

“嗯。”沈时疏低声应道。

这时，一只橘色流浪猫蹿到脚边。沈时疏不为所动，顾月满却笑着凑近：“想养宠物吗？”

“打算养只狗。”

顾月满顿时笑出声来，自然而然地握住沈时疏的手，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揉捏着他的指尖玩耍。沈时疏瞥了他一眼，竟也由着他去。

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在小区逗留了一个小时，待日头升高，暑气初现，才并肩往回走去。

【9:00。日光浴。一起√】

十点钟，两人准备出门采购。沈时疏拿起车钥匙和环保袋，走到楼下，却把钥匙递给了顾月满。意图很明显。

顾月满轻挑了一下眉毛，沈时疏装作没看见。

两人骑着电动车出了门，在路上商定好了午餐菜色：土豆烧牛腩、虾仁滑蛋、白灼生菜。

【10:00。食材采购。一起√】

采购完毕，到家已近十一点。稍作休息后，两人决定分工合作。

顾月满先去淘米煮饭，准备虾仁和生菜。沈时疏则负责土豆烧牛腩，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展示实力的菜品，恰巧，顾月满又爱吃这个。

顾月满看着他过分认真的侧脸，宠溺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时疏动作微顿，却没躲，只转身回房，又快速翻阅了一遍菜谱，确定已经掌握了理论基础，才一样一样开始备菜，严谨得像进行某种科学实验。

顾月满就靠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也不去打扰，生怕打乱他的节奏。

十二点，还是没能准时开饭，沈时疏的牛腩还需要再炖煮一会儿。顾月满又去泡了一壶柠檬薄荷蜂蜜水，放入冰箱冰镇。

待所有饭菜上桌，已过十二点半。

沈时疏很少吃得如此丰盛，他不爱做饭，自己吃就做“生命体征维持餐”。此刻，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抬眼望向顾月满，发现对方也正笑着看他。

沈时疏的眼睫微微颤动，回了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餐后，两人一同收拾厨房，将每件物品归位，恢复整洁如初。

【12:00。午餐。一起√】

一切收拾妥当，已过一点。沈时疏吃得有些多，这会儿还不困，便躺在沙发上放空。

顾月满过来，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下轻轻抚摸他的脖颈。沈时疏觉得有些痒，又异常安心，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醒来时，沈时疏先感觉到落在发间手掌的重量，睁眼便看到顾月满闭目养神的脸。他盯着顾月满看了会儿，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睁开眼，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柔声问：“还睡吗？”

沈时疏摇了摇头。

顾月满将水递过来，沈时疏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剩下的被顾月满自然喝完。

【13:00。午休。一起√】

沈时疏依偎着他，神智清醒了些。顾月满问：“还想做什么？”

沈时疏想了想，起身去书房拿出平板，点开那份文档，要顾月满解释。

顾月满似乎被他的天真逗乐了，笑着接过，问他哪里不懂，神情流露出“这还用解释”的意味。随后将沈时疏拉近，双臂紧紧环抱着他，一同蜷缩在沙发上，低声解答他的疑问，同时低头观察沈时疏的耳尖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心中暗想不要逗弄他太过，时不时地低头嗅闻他的发香，感受他脖颈处传来的温度。

两人交谈片刻，又打开客厅投影，播放沈时疏钟爱的爱情电影。客厅空调温度较低，顾月满细心地为他盖好毯子——沈时疏总是很怕冷。

电影播到男女主角在地铁口分别的片段，背景音乐响起，沈时疏抬头看了顾月满一眼。

顾月满假装不懂，低头亲了他一下，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不知道。”

沈时疏却听懂了。其实，他也不知道。

不久，他再次陷入沉睡，顾月满则独自将电影看完。

【14:00。手册答疑。一起√】

太阳西沉，晚霞漫天。

顾月满只让他睡了一个小时便将他唤醒，怕他白天睡多了，夜里失眠。

傍晚，两人并肩出门。世界似乎比往常喧闹，但沈时疏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身边人身上。

顾月满看了他一眼：“要牵手吗？”

“要。”沈时疏立刻回答。

顾月满笑着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沈时疏感到对方掌心比自己温热许多，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手脚冰凉。

【18:00。傍晚散步。一起√】

午餐丰盛，两人都有些撑，晚餐便定了小米南瓜粥与凉拌莴笋，又担心夜里饿，加了一道清蒸巴沙鱼。沈时疏主动负责煮粥，将另外两道菜交给顾月满，对方欣然接受。

【19:00。晚餐。一起√】

饭后，沈时疏先去洗澡，出来后询问顾月满：“要洗澡吗？主卫或客卫都可以。”

顾月满对他挑了挑眉，沈时疏迅速移开视线，耳根却红了。

顾月满拿着换洗衣物进了主卫，沈时疏跟进去告知物品位置后离开。

不久，水声传来。沈时疏拿起手机，检查电子体检报告是否已生成，发送后，故作镇定地去了书房。

一会儿，顾月满穿着睡衣敲门进来。他没打扰沈时疏，径自走到书架前，目光掠过一排排书籍，最终停在一排数独书上，信手抽出一册，翻阅几页，记下位置后归位。接着，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书名，抽出那本书，坐到沙发上读了起来。

同一空间，互不打扰，却能清晰感知彼此的存在。

【20:00。书房共处。一起√】

十点，顾月满合上书，放回书桌：“困了吗？去睡觉？”

沈时疏放下笔，同他一起回到卧室。

“想睡里面还是外面？”沈时疏问。

“都可以。”

于是沈时疏躺向自己常睡的那侧。空调设为27℃，他询问顾月满是否觉得热，告知他可调至26℃，再低就冷了。

两人躺下，一切自然，并无尴尬。沈时疏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发呆，感觉像在梦里，一切都不真实。

他真的抓住他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一直都知道。

顾月满看他不动，转过身问：“在想什么？”

“在看月亮。”沈时疏随口答。

顾月满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低语：

“月亮在这里。”

又道：“乖，睡吧。”

沈时疏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抓住了他的睡衣。他安心地闭上眼。

至少此刻，月亮在他怀里。

【22:00。入睡。一起√】

吸顶灯灭了，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沈时疏在朦胧中，感到顾月满的手臂收紧了些。他将脸埋近对方的颈窝，一颗心终于沉沉落地，只觉得远近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