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圣德公馆位置颇为偏僻,宋郃谦先前应约来过两三回,声色犬马的阶级场所宋郃谦向来避之不及,只有实在推脱不掉的才赶鸭子上架来走个过场。
也多亏了从前这几回过场,宋郃谦今天才能准确地找到地方。
“司乘!老子一直在等你。”宋郃谦刚到,被一个身强体壮的alpha喊住,听声音是昨天电话里的人。离得近了,能看到对方脖子下方若隐若现的纹身。
“你是?”
纹身男上下打量了一下司乘,才出声:“真撞成傻的了,现在不用管我是谁了,是小成总要见你。”
宋郃谦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和一个小巧的瓶身,跟上前面的纹身男。纹身男在前面走,后面仿佛长了眼睛,“老实一些,别想着报警,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出什么意外吧?别太天真了小孩儿。”
宋郃谦一惊,手不自觉握紧。
宋郃谦被带到三楼的某个房间,灯光暗淡,或站或坐十几个人,单人沙发上坐着个正在**的alpha。
纹身男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小成总。
和纹身男五大三粗的气质不同,这人西装革履,一副精英人士做派,右眉断了一处,又生生斩断了这股商务风。
他拍了拍跨坐在自己身上年轻beta的大腿,待人从身上下来才懒懒地往宋郃谦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他?”成铭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宋郃谦握紧兜里的瓶身,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余光锁定包房大门后,宋郃谦站在了一个离成铭稍近且正对大门的位置。
“阿良说你失忆了欠债不还?”
“没有不还,我要先确认还款金额。”
成铭看了眼身旁的阿良,责怪的意味显而易见,阿良急忙在一旁开口道:“连本带利一共一百二十万,昨天已经通知过你。”
“可我只借了六十万。”宋郃谦看到这些人已经落实了心中猜想,只是实在不明白司乘怎么会借上高利贷。
“不是说失忆了?”
成铭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omega,从烟盒掏出一根香烟,阿良颇有眼力见地伺候点上火。
“银行卡有流水记录。”宋郃谦佯装镇定地与成铭对视,实际上他也从来没和这类人打过交道,“我只还应还的部分。”
“还多少不是你说了算的,小朋友。”成铭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况且六十万和一百二十万,你都拿不出来不是吗?”
“给我一个月,我会还上的。”
宋郃谦并不想惹怒成铭,不说他大病初愈,健康的司乘也不是成铭这些马仔的对手。
“你在拿什么跟我谈判?”成铭挑了下眉。
“我今天可以还一部分。”
“多少?”
宋郃谦想了下手机上的存款,硬着头皮开了口,因为底气不足声音也弱下来“两千。”
话落之后,以宋郃谦为中心的周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成铭笑出了声。
“我这里可不是慈善中心,还不上钱好办呀。”成铭单手支撑着脑袋,露出和善的微笑,说出的话却与之相反。“脸、器官、身体…”成铭一字一句,蛇蝎般的目光一一扫过宋郃谦的全身,“总能抵够的。”
“打断一条腿,再给你一周筹钱。”成铭按灭烟头,轻飘飘地给了处理办法。
宋郃谦自然不是傻的,他一直紧绷着,听到这话,反应稍快一步掏出兜里的瓶身对着眼前要动手的几人一顿狂喷,转身撒腿就跑!
也多亏了司乘这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屋里人警惕降低,今日大门处无人看守,让他钻了空子。
宋郃谦快跑了几步,便听见身后逼近的一阵脚步声。宋郃谦没跑几步便觉得体力不支,实在没料到这具身体已经弱到了这种程度。慌不择路间宋郃谦一头撞到了楼梯拐角处正在通话的人身上。
两两对视,各有心思。
宋郃谦刚升起的一股希望在看到男人一张脸时万念俱灰,心底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
阿良此时带人赶上,轻而易举钳制住他,看到被撞的人微微一惊,低头道:“陆先生好。”
宋郃谦没想到重生后遇见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陆佑临,当真是冤家路窄。
阿良打了招呼,陆佑临却没分给他一丝眼神,死死盯着宋郃谦的脸,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半晌才问:“他是谁?”
“欠了小成总的钱,正要带回去。”
陆佑临轻轻抬起宋郃谦刻意低下的脸。一一扫过五官,松开右手,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带我去见成铭。”
宋郃谦哀莫大于心死,怎么也没想到从一个贼窝到了另一个贼窝。
宋郃谦被粗鲁地推回房间,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巨力踹倒在地。这一下成铭卯足了力气,腹部遭受重击,宋郃谦痛得眼冒金星,捂着肚子五官紧紧皱成一团。成铭狠狠踢了几脚,“你喷了什么东西?”
实际上只是一些稀释过的廉价香水,就地取材从司乘的桌子捎上以防万一。
宋郃谦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有些后悔把香水稀释,或者应该换成更为刺激的辣椒水。
成铭边泄愤,边问陆佑临,“你怎么来了。”
陆佑临在成铭旁边落了座,显然不想废话。“别打脸,我有用。”
成铭闻言停下脚,下巴点了点地上的人,阿良立刻将宋郃谦架起来,“看上了?”
陆佑临没接他的话,“你欠他多少钱?”
这是在问宋郃谦,宋郃谦还没好透的身体快要散架,腹部和四肢传来的痛感使得额头冷汗直冒,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来,“六十万。”
成铭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再说一遍,一百二十万。”
“行了。”陆佑临对成铭的套路再清楚不过,起身走到宋郃谦跟前,“你帮我一个忙,如果能成,我做主你可以只偿还本金。”
峰回路转,宋郃谦仍保持着理智,不敢随意应允。
“放心,我跟阿铭不一样,不需要你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你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陆佑临确实和不伦不类的成铭不同,这点显而易见。可宋郃谦实实在在地在陆佑临身上吃过亏,深知这人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腐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人远比成铭危险。
宋郃谦实在想不出要什么有什么的陆佑临有什么忙作为司乘的自己能帮上,可若不答应今晚他就只能被抬出这间房,权衡片刻,宋郃谦还是先要保住性命。
“我需要打六十万的欠条,三个月的还款期,这期间我要保证我和我的家人不会有任何损害。”宋郃谦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以。”
答应得过分痛快,这让宋郃谦有些后悔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否太容易,又怀疑起陆佑临口中的小忙恐怕不简单。
陆佑临与成铭关系匪浅,当真按陆佑临所说写好了欠条。
宋郃谦确认过上面的内容,纸条便被陆佑临抽走。
“事成之后给你,如果成不了……”陆佑临断了一下,“那就作废喽。”
“现在,跟我走。”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陆佑临先出电梯。几个转弯过后站定,给宋郃谦指了个方向。
“最后一个房间,过去和里边的人打个招呼。”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人吗?”
“一个和我不熟的朋友。”陆佑临显然不愿多说,“整理一下你的衣服,去吧。”
宋郃谦在陆佑临的注视中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到了门前才发现独独这间门外还有人在值守,看衣着打扮推测是随行助理。
“是陆先生让我来的。”宋郃谦被拦下来,报出陆佑临的名号。
助理在听到陆先生的名号后表情变得微妙,“老板吩咐过,不见陆先生,你请回吧。”
没曾想是这个开场。陆佑临并未离开,自己如果连门都进不去,方才的一切条件泡汤不说,陆佑临难免发疯把自己扔给成铭。
这哪里是不熟,更像是得罪人被单方面拉黑。
“只说过不见陆先生,我应该不算的。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拜托能帮我问一下吗?”
司乘人畜无害,看起来像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学生,气质纯粹,以致于很难把他往不三不四的身份上猜。
助理在宋郃谦祈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稍等。”
宋郃谦眼看着助理打开了门,一句话的功夫,助理走得着急,没注意到宋郃谦用脚卡住门缝,没让门完全关上。
顶层走廊十分安静,宋郃谦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见。”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他二十多年的礼仪,宋郃谦心一横闯了进去。
顶层这间是湖景套房,一位金发混血alpha和一位没来得及看清全貌的alpha围坐在沙发上,另外一个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唐突的动静,回过头来。
Alpha一米九的身高松柏般挺拔,被久经沙场的锐利包裹,又似一把锋利的冷刃。
待看清窗边高大男人的长相,宋郃谦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运转了一晚上的大脑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一刻全部罢工,宋郃谦呆呆地看着席淮途的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S级alpha的压迫感与生俱来,相比于六年前,此刻的席淮途看上去才是不近人情——面容冷峻,眼神如同结冰的湖泊。沉默地审视着外来者,看不出任何情绪。
助理看见他不请自来,急忙要过去赶人,却听坐在沙发的金发alpha惊呼一声:“见了鬼了!你长得好像”
他还没说出名字,另外一人看了他一眼,将他要说出口的名字打断。
在场四人对没说出口的名字心知肚明。
宋郃谦不合时宜地想:席淮途死了六年的前夫站在这里,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见鬼。
事实上宋郃谦还没能完全把自己放在“前夫”这个位置上。毕竟对他而言只是短暂地分别月余。没有官方的盖章定论,自然没有离婚的实感。
宋郃谦自作主张地逃跑,此刻面对席淮途只有无边的心虚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陆佑临让你来的?”窗边的席淮途开了口。
宋郃谦点了点头。
“过来。”
屋内三人全是旧识,宋郃谦清楚他们的为人做派,这里对他而言已经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即便如此,宋郃谦也没有走到席淮途跟前。和席淮途相处的经历告诉他,面前的人此刻仿佛情绪不高。
“找我做什么?”
“陆先生说,让我来跟您问个好。”
房中三人,要找的人偏偏是席淮途。可陆家与席家是世交,陆佑临和席淮途也常有往来,怎么会是所谓的不熟?
会是因为他吗?宋郃谦偷偷地看了一眼席淮途,意外落水之前他的确和陆佑临在海上确实有段过节,可是死前发生的事,席淮途怎么会知道?况且虽然与席淮途结婚,二人的关系也远远够不上能让席淮途为了他报复陆佑临。
宋郃谦喉间涌起一股不适,头重脚轻,身体的不适夹杂混乱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