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家犬 第5章 都不一样了

一楼客厅的轻音乐还在继续，只不过更加的舒缓，就像是随风轻飘的蒲公英，缓慢起伏，柔和舒适。

席砚将陈尘带到二楼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那是属于他的卧室。

卧室很宽敞，两米宽的大床上铺着墨绿色的床单被套，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浅蓝色的床头灯。

屋里的窗帘毫不意外的也是关着的，厚重的墨绿色布料将窗外的风景遮的严严实实。

卧室还有一个衣帽间，席砚领着陈尘走进去，指着棕色衣柜说：“里面的衣服都是干净的，你可以选一件喜欢的睡衣，然后我再带你去楼下的洗手间。”

陈尘嗯一声，随手扯了一件深咖色的睡袍，席砚又指向衣柜中间的一个抽屉，“内裤。”

陈尘打开抽屉，里面竟然摆着满满一抽屉的内裤，席砚这先生做的是不是太贴心了点？

陈尘随手拿了一件内裤，眼珠一滑扫至眼尾，朝席砚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意，“我一般不穿黑色。”

席砚平和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窘迫，他咽了咽嗓子，顿了一下回道：“以后你可以自己准备。”

两个人都洗漱完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席砚的房间在陈尘的里面一间，他路过陈尘的房间时踌躇了片刻，然后敲响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陈尘一只手扶住门框，一只手握住把手，问：“怎么了？”

席砚看着昏暗光影下陈尘朦胧的眉眼，说道：“陈尘，做个好梦，晚安。”

陈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弄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为我准备的床很软、床单被套也是我喜欢的颜色、床头的香薰味道也很合适。所以...晚安？”

席砚额前碎发上的水滴落在他侧脸上，留下一道水痕。他轻轻擦拭干净，然后沉默的离开了。

陈尘关上门，不再去思考席砚来找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转身走向窗边，抬手轻轻触摸着窗帘。

他拉不开窗帘，席砚似乎还没有打算让他看见外面的世界。

陈尘往后退几步，直到小腿抵住床沿，然后顺势坐在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应该说整个别墅都很安静，就像是与世隔绝，只要他和席砚沉默，就听不到任何声响。

陈尘觉得不是两百年前的人只剩下他们两个，而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尘闭上眼，躺倒床上，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橙子味，他细长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托席砚的一句‘做个好梦’，陈尘破天荒的梦到自己那对早死的爹妈。

挺可惜的，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好不容易他能赚到钱了，他们却没机会享福，不幸死于飞机失事，死的尸骨无存。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责怪席砚给他们买了那趟飞机的票，所以自从他们死后，陈尘一次也没梦到过他们。

这是陈尘的一个遗憾。

没想到在他死而复活的第一夜竟然梦到了他们。

他们两个人依偎在公园树下的长椅上，也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陈尘欲要走近去看看，就被一种听起来凄厉到绝望的啼叫声吵醒了。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惊得陈尘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坐了起来。

他迷蒙的打开灯，看向厚重的窗帘，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怀着几分好奇，陈尘光着脚走到窗边，再次试探性的拉了一下窗帘，这次竟然拉开了！

现在还很早，晨光昏昏，窗外的一切就这么突兀的撞入陈尘视野中，惊得他目瞪口呆。

因为窗户外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荒野郊区，而是一片诡异到恐怖的奇观。

不远处长满青苔的树根如连绵的的山丘在窗外不远处盘踞，粗壮的苍天大树数量不算多，但是却有着繁密而蜿蜒的的树枝，上面挂着的并不是苍翠的树叶，而是闪着幽光的类似于蚌壳的东西。

砰的一声，一个蚌壳炸裂，迸发出许多类似于幽蓝色果浆的汁液。

汁液在落地前又变作了长着翅膀、类似于蝴蝶却小了很多的昆虫在空中盘旋。

至于刚刚那只发出啼叫的鸟儿也很奇怪，它栖在大树枝头，庞大身躯覆盖着一层七彩羽毛，上面还闪着粼粼波光，它嘴里还叼着一只鲜血淋淋的羊头狗身的动物。

大概是注意到了窗边的陈尘，还炫耀似的将嘴里的的食物朝着这边递了递，随即又仰头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啼。

再靠近窗户一点的地方是一片红似火的玫瑰花园，这些玫瑰花也和两百年的大不一样，它们长得非常高，差不多和窗户齐平，要知道陈尘可是住在二楼的！

“原来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陈尘喃喃一句，拉上了窗帘后退回屋内。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半，也不知道席砚起床没。

陈尘摸着后颈走进衣帽间。

衣柜里面挂着满满当当的夏装，各种风格都有，但是都非常符合陈尘的审美。

虽然陈尘是个做研究的学者，但是他不是老顽固，最讨厌穿死板的衬衫和休闲裤。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做旧的印花短袖和一件破洞牛仔裤穿好，然后又从配饰柜里面拿了一对十字架耳钉和戒指戴上。

陈尘在穿衣镜前自我欣赏了五分钟，看着光秃秃的头顶越看越不顺眼，烦躁的拿了个棒球帽戴上。

但是想着自己还没洗漱，他又把帽子拿了下来，嘟嘟囔囔的去楼下洗手间洗漱。

等到他收拾妥当再上楼时，看到席砚穿着昨天的睡衣正倚在过道里看着自己。

陈尘眉头一皱，“你干嘛？”

席砚站直身子，眼神隐晦的盯着他问道：“看到外面的那些东西了吗？”

陈尘点点头。

席砚抿了抿唇，解释道：“昨天不让你看是想让你睡个好觉。”

他这话说得毫无道理。

陈尘没忍住呵了一声，食指在身前虚点几下，“我死了十年基因变异才开始，就算是因为生化武器的泛滥导致、就算我曾经是生化武器研究所所长、就算我死的时候没来得及把研究成果一键销毁、那也和我无关，我不会、也没必要对这个结果负责。”

长长的一段话，陈尘说得抑扬顿挫，就像是在宣读一片演讲稿，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半点勉强。

席砚松了口气，他朝陈尘使了个眼色，“那就好，你跟我来吧。”

“嗯？”陈尘不解，“做什么去？”

席砚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去看看人类如今的样子...”他的语气变得无奈，“你迟早都要知道的...”

陈尘闻言眉心一跳，潜意识的觉得这句话算是一个预警。

他沉默的跟着席砚走上三楼，这里和二楼一样，楼梯口分往两边，不过这里每一边只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着，右边的门上挂着标本室三个字，左边门上干干净净。

席砚站在标本室门口，偏头看向身侧一脸凝重的陈尘，“一切和你无关。”

陈尘耸耸肩，轻哼一声，“当然。”

席砚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推开了标本室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凉到刺骨的冷风，随后是刺鼻的福尔马林的气味，陈尘下意识的撇过头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再次看向屋内。

里面的灯光是惨白色的，站在门口望去，能看到里面规整的摆着许多个大小不一的圆柱体玻璃缸，每一个玻璃缸里面都浸泡着一个——怪物？

陈尘确实无法将缸里的东西定义为人类，它们的脊椎崎岖，手脚比例失衡，更有甚者还有两个庞大的头颅，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古怪到可怕。

恍惚间，陈尘竟然看到整间标本室的光忽然变成了暗红色，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怪物们顿时活过来似的。

面容扭曲的标本开始张牙舞爪的用拳头猛捶缸壁、没有头的标本将腿掰断后用力的塞进流着血的脖子、长着虎头的标本从肚子里掏出内脏大口吞食...

刺鼻的腐味毫无征兆地爆发，玻璃缸里的液体同时沸腾，里面的标本同时发出嘶吼，那声音最后又化作骨骼错位时的咯吱声、肌肉撕裂时的刺啦声，陈尘有一种自己正在发生畸变的错觉——

“你怎么了？”

席砚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陈尘猛地回神，标本室里风平浪静，所有标本没有任何异常。

陈尘惊讶的看向席砚：“这他妈里面装的不会都是人吧？”

席砚点点头，“都是。”

陈尘低骂一声，立刻冲进了标本室。

一进来才发现里面的温度其实并不低，也不知道开门时候的冷气是哪里来的。

陈尘走进一个玻璃缸，仔细的观察里面一个高约两米的怪物，它的头很大，眼睛圆睁，眼瞳和山羊类似，是竖状长方形；鼻子和嘴巴和人类似，脖子却细的厉害，像蛇一样；再往下是鼓起的胸腹，上面布满鳞片；四肢粗壮，上面长满黑色绒毛。

陈尘按住玻璃缸，“这是？”

席砚看向玻璃缸前面摆着的一个立牌，上面清楚的标注了缸中生物的信息。“变异开始后第十二年的人。”

“十二年？”陈尘震惊的看向席砚，“变异速度这么快？”

席砚点点头，抬手指向右前方的一个不到一米的圆柱缸，“那是变异开始后第三年的新生儿。”

陈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缸里的那个其实不能算是一个婴儿了，因为它多了一条鱼尾，在鱼尾前面的两条腿萎缩成了成人食指粗细的肉柱。

陈尘脸色凝重的按住前额，“这是...”

“人鱼。”席砚说道：“这类基因变异很特别，大概经过五十年左右它们就形成了稳定的遗传，种族形成后他们去了海里，现居住于海底大陆——泽渊暗海。”

陈尘恍然的点点头，转身继续观察剩下的玻璃缸中的东西。

“你为什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就算你现在不老不死，将近百年的变异期，你的外形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陈尘忽然问道。

来标本室以前，陈尘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基因变异会引起人类外形的这么大畸变，所以也不觉得他两百年后和之前保持一样的外形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一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席砚一直跟在他身后，闻言脚步一顿，偏过头找到一个玻璃缸，然后说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外形都会发生变化。”

陈尘驻足转身，眼神探究的看着他，“是吗？”

“嗯。”席砚抬手指向最左边的那个玻璃缸，“你看。”

那个缸中的标本外形是一个成年男人，陈尘走进了看发现他身上的汗毛竟然都清晰可见，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完全就是一个现代人类。

陈尘看了一眼玻璃缸前的立牌，这是变异四十多年后的人种。

陈尘面露疑惑，“为什么？他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变异开始后出生的，他的父母也没有发生躯体畸变吗？”

席砚指向旁边的玻璃缸，“这是他的生物学父母。”

他的父母并不正常，而且畸形的可怕，一个有三条腿且脊椎弯曲、一个只有半张脸且右手短小如初生婴儿。

陈尘：“那他为什么...”

“他是第二个拥有异能的人。”席砚语气平静的的解释，“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事实证明所有拥有异能的人外形不会发生畸变。”

“可是拥有异能的毕竟是少数...”陈尘语气凝重的说到。

“对。”席砚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玻璃缸中的标本，“所以，你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由畸形人组成的世界。”

席砚看向陈尘，“你该做好心理准备。”

陈尘点点头，“我知道，现在是两百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