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抚我顶 第6章 第 6 章

在维斯塔家借宿了一晚，顺便蹭了他们家的早饭，修莉娅心满意足地带着米安思与这个华美的城堡告别，走之前还顺手把法易尔留下的“通缉令”毁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一来，她就能带着米安思随意逛逛了，不会再有莫名其妙出现的守卫把她拦住，把她们的旅程搅得一团乱糟。

这样一想真是心情很好呢。她牵着米安思的手，慢悠悠地走在繁华大道上。虽然这个城镇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她不曾认识的模样，但并不妨碍她对这里探知的热情。

她计划一开始是为米安思换上一套好看又便于行动的衣物，于是带着米安思一家一家地尝试。每走进一家服装店，店员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她就召唤出自己的光带，把自己看上的衣服拿到米安思身上比划打量，看看是否合身，不料却发现所有衣服的最小码都不适合她，于是她又摆摆手，光带就将衣服又放回去。

两个人就一直以这种诡异的沉默和试衣方式，逛完了一整条服饰街。

在走出最后一家服装店后，修莉娅在米安思的身前蹲了下来，她盯着米安思挂着菱形吊坠，上面注入了她的防护魔法，以压制米安思魔法中的黑暗成分。它依旧同昨晚那般，即使是在日光的照耀下，也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就像昨夜她在黑夜中看到米安思那个小小的金色团子一样。修莉娅静滞了半晌，终于冒出了这半天来的第一句话，“这些衣服做得为什么这么大啊？”

米安思被她的疑问惊诧了一下，抿了抿唇，触碰到唇上的死皮，她不自觉又生出一股紧张感，“可能是我太瘦了……”

修莉娅望着她，明显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明明是衣物的尺寸问题，为什么要把这一切“不合适”都归结于自己的原因呢？

她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嘛……也没关系。我记得这里曾经有一家可以定制衣物的店来着……”

她又陷入了沉思，忽略了米安思犹豫不安揪着自己衣摆的小手。此刻修莉娅蹲下来，比米安思要矮上一些，黑发如瀑，倾泻在地面上，犹如丝光，又如绒面。米安思盯着她的头发出了神，攥紧衣摆的手又松开，即将触碰到那黑发的一秒，又被修莉娅的声音惊醒，刹那间收回了手。

修莉娅一边点头，一边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牵上米安思的手，仿佛她已经做了无数次般那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米安思跟上她的步伐，感受着手中的温暖，不由得抓得更紧了些。修莉娅察觉到小孩的力道，也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仿佛回应米安思一般，脸上却毫无波澜，就连脚步也不曾放慢。

但仅仅这一点，就能让她安心不少。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一直陪着我吗？这是米安思心中唯一的请求。此刻她祈求神明回应，神明能够听见吗？

修莉娅带着米安思在网状的商道中东拐西拐，嘈杂的商贩叫喊声、花里胡哨的店铺，她和米安思都置之不顾，她向来如此，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不会花费过多的时间，不会为此停下一步。

最后终于修莉娅在一处矮小的房屋前站住了，这座房屋对比起其他商铺来说要破败不少，但窗户和门前都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静心呵护着这间小屋。

修莉娅把米安思的手松开，望着房门，眨了眨眼睛，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又重新牵上了米安思的手，“叩叩”，轻轻敲响了房门。

很快，房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请进！”，动听婉转，仿佛一只夜啼鸟。

修莉娅听到这个声音，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仿佛放下了什么很大的重担一样，直接推门而入，“叮铃……”，伴随着绵长的门铃声。

“铃……”门铃再次响起，木门被合上。

米安思抬头仰去，发现这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布料，琳琅满目；有的布料厚重，甚至有些还混着动物的皮毛；有的布料轻薄，刚刚二人走入房内带来的风就将它们扬起，又缓缓降落，乖顺地垂落在架子上。

“这里是苦丽塔成衣坊，这位顾客，您……”那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又在看见修莉娅的那一刻顿住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少女，她有着一头碧绿的长发，眼睛是少见的深绿色，身着一条黑色的长裙，高挂在房屋正中央的吊灯打在她身上，于是她全身就泛着淡淡的光。

她不像一名裁缝，更像一名演员。

“修莉娅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少女微笑着，她的眼光在修莉娅身上转了一圈，很快就盯上了站在修莉娅身旁的米安思。

米安思觉察到她的目光，往后退了一小半步，原本怯生生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抓上了米安思的衣摆——她在戒备着。

修莉娅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米安思用力地抓在手心，这才从四处打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来不及等米安思回答她的话，少女抢先一步提出了她的疑问，“修莉娅大人，您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她依旧笑着，但背在背后的手中已有魔力开始缓慢流转。

“嗯，来给这孩子订做一件衣服。”修莉娅望了少女一眼，蹲下身来整理米安思的衣着，“我不是来闹事的。”

“那就好。”少女长舒一口气，她蹲下来，打量着这个浑身上下满是防备的小女孩。

她朝着米安思伸出手，“你好，我叫薇薇安·路易·苦丽塔，你叫什么呀？”米安思低声丢下一句：“米安思。”随后抓紧了修莉娅的手，颇有些别扭地别开了头。

“塔芙斯她不在吗？”修莉娅朝着挂上帘子的房内打探着，顺口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不料却得到了少女略显低落的回答：“祖母已经去世了呢……现在是我在管理这家店铺。”

“这样啊……”修莉娅偷偷收回外放探知的魔力，从身上的钱袋里掏出了唯二的两枚金币，“那么我能委托你帮这个孩子制作衣服吗？一年四季的都要，上衣，裤子，裙子……她在这里生活多久，你就帮她制作多久吧？”

薇薇安站起来，抖了抖衣摆，苦笑了一下，“您这话说的……仅仅两枚金币的话，还不够我制作她这一生的衣服呢。再说了，万一哪一天我去世了怎么办？让我的孩子来接班？”

见修莉娅点了点头，她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修莉娅大人真是和祖母说的一模一样呢……

没等她提出回绝的话来，修莉娅朝开了口，“两枚金币不够的话，我后面每年给你送来一枚金币怎么样？”

薇薇安显然是被修莉娅的话怔住了，没办法，毕竟是祖母的故人……“好吧，那我接下这桩‘大生意’了。”少女的声音又变得欢快起来，她拉着米安思，不顾她此刻正死死拽着修莉娅的衣摆，把两个人一齐拽到了试衣镜前。

少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软尺，对着米安思比量了半天，终于是确定了她的身体数据。

接着她又开始为米安思和修莉娅一一介绍布料来：“左边的布料都轻薄些，适合夏天，但最近快入秋了，我建议还是看看中间这些布料，稍微厚一点，会很适合春秋穿着；右边的都是冬天的布料，现在做或许早了些，不过也可以看看，有些布料是从北极寒域运来的，比较少呢，到时候一入冬，很快就会被人买走啦，这样的布料可不好找呢，想要再买上这种布料做上的衣服，可得再等上一年了哦……”

她说话的音调也宛若唱歌一般，轻而易举就让听者沉溺其中。

“米安思，你怎么想？”修莉娅的目光从这些布料上扫过，她搞不懂这些，索性直接把问题抛给了米安思。

“我，我……”米安思攥紧的手又松开，她自下而上仰望着那位被神女眷顾的黑发少女，此刻她的心中生出一股涩意来，压低了声音，“我想要和修莉娅大人一样的……”

闻言，薇薇安的动作怔住了，她转眼望向修莉娅，后者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想要就给她做呗。”

好吧,这对奇怪的师徒……薇薇安环手抱胸，半是询问，半是无奈地说，“那么，修莉娅大人，您一般穿些什么衣服呢？”

修莉娅低下头，她伸出手指着自己，“就这件啊。”

“春夏秋冬都这一件？”

“冬天会多一件外套。”

薇薇安扶着自己的头，轻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我就知道。”

她大手一挥，决定了给这个孩子穿什么，“我会根据修莉娅大人衣物或者她本身的特点为你制作衣服，这样可以吗？”明显是在询问米安思的意见，她的双眼却望着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修莉娅。

修莉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无所谓，你问问米安思吧。”

米安思盯着修莉娅在空中摇摆的双手，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感觉，她不想要这样，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修莉娅可以只穿这一件衣服，但自己却不行。她又把头低下去了，声音也低低的，“我不知道。”

修莉娅收回四处打量的眼神，她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眼前这个金色小团子身上，“那就和我一样吧，我会教你清洁衣物的魔法的。”

米安思欣喜地抬起头，“好！”

修莉娅满意地勾起嘴角，转头看向薇薇安，“那就这样吧。”

“但是，修莉娅大人，我得提醒您一句，小孩子的生长发育都很快的，这个季度的衣服到了下个季度可能就穿不上了。”薇薇安看着这对莫名其妙的师徒，满腹经纶在她们面前又仿佛被堵住了，只能吐出一点她们能理解的东西来。

“没关系的，对了，我给的那些钱是不是有些多了？”修莉娅反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来。

“一直到17、18岁之前都得定制衣物……您觉得呢？”

“孩子会长这么快的吗？”

您在捡孩子之前是真的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吗？！薇薇安再次无力地扶了扶额，“总之，只要衣服和您一样的就行了吧。”

见两人点点头，她也不做过多解释，转头把米安思的身体数据记在了本子上，摸了摸修莉娅衣物的布料，心里很快有了定数，借着“我做衣服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我身边”这一借口，把两人赶出了门。

最后出门那刻，薇薇安靠着门框，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一般，“请问您冬季穿的衣服是……”

见状，修莉娅反而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她牵上米安思的手，对着薇薇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放心吧，我至少这一年都会呆在这里的。”

“那您要到哪里定居呢？”薇薇安反而好奇起来，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女赐福者，向来不会在任何城镇做过多的停留，她总是在某个镇子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又接着漂泊。

她像无根落叶，随风起，却从不落下，不在这片土地上停留。

那这次她停留的原因是什么呢？

薇薇安目送着师徒二人走远，可能是为了这个孩子吧。

她摇摇头，关上门，修莉娅临走前留下的那句“修道院”还停留在她脑海里。

“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