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傅九安想要恶搞白砚尘,只是他并不熟悉烟波晚的布局。
男儿这个岁数正是长身体,常常夜里会饿,傅九安又不能去厨房翻找吃食,这有损名门淑女的名声,所以他只能从屋子后头的墙翻过去。不过大抵是八-九年岁的时候,傅九安个头小翻墙翻不出去,便偷偷把墙凿出个狗洞,好钻出去找吃的。
比方说现在,他要带白砚尘从墙上翻出去,而不是狗洞钻出去,这已经是很识大体了。
傅九安问道:“白泽,你是怎么发现我是男的的?”
“傅榆,小鱼儿。灵梦仙人是关氏之人,男装时你又穿着关氏衣裳。还有……”白砚尘说着说着,目光停留在傅九安的脸上,又道,“很像,男装女装都很像。”
傅九安想了想;“那确实,嫣然教我的妆容我实在学不会,只能简单勾勾画画。”他笑了笑,“三公子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戳穿我?”
“无聊。”
无聊?这是白砚尘自己无聊,还是再在说我很无聊。
傅九安问道:“诶,白泽,你见多识广,槛花镇那个邪术你可在其他处见过?”
白砚尘:“人化鬼是违逆天道而为,未曾见过。”
何必扬说的与自己结仇之人,傅九安还是想不到究竟是谁。这种邪术其它地方皆未见过,莫非只在扬州有吗?
“白泽,你就实话告诉我,你的修为到元婴几阶了?”傅九安一堆问题,现在男儿身了正好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二阶。”
傅九安与袁君尧接手的时候试探了了下,袁君尧的修为约莫也是二阶上下,那基本是同阶对决,辅修竟然可以和攻修打的有来有回,白砚尘真是奇人。
傅九安笑着拍手,夸道:“早就听闻三公子辅修悍如攻修,厉害!”
……怎么白砚尘话都不回一下,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仙门名利场上的互相恭维吗?
傅九安喊道:“歪了,三公子你的剑飞歪了!”
“嗯,知道。”如果不是傅九安提醒,他压根就没发现。
看来这柄芳醑和剑来有的一拼,都是儿子大了做爹的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脾气大的很。剑来像是能够听到傅九安的心声,跟着也歪了过去。很好二人现在的行经路线是个‘八’字,剑来真是最优秀的好大儿,一切皆是为了对称。
主君和傅云景都去夜郎了,这要是到时候见面了,还得装作不认识。
夜郎,巷妄,又是这个名字,傅九安对其是恨之入骨。是巷妄做人时没有本事,才会失去自己所爱,化身青鬼后还要死死纠缠母亲,若不是他非要挑起战争,母亲也不会早早逝去。懦弱的男人,不,懦弱的青鬼。
夜郎其实只是一个小村庄,他们刚踏入此处便感受到了空气中流淌的怨气。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压抑,修为低些的修士要是来此处,不过半个时辰便会因怨气侵蚀心脉而昏迷。
这种怨气他们从未见过,亦或者说,青鬼的怨气他们从未遇过。
白砚尘道:“仙门传闻,青鬼巷妄殒身于此。不过金灯没有尸体,巷妄是死是活无人知晓。”临行前,主君跟他说的巷妄和灵梦间的故事,他不信身为灵梦之子的傅九安不知晓。赤敛铃对金灯有奇效,是不是可以认为赤敛铃和金灯颇有渊源,或是明确点说,赤敛铃与青鬼巷妄颇有渊源。
打傅九安和白砚尘二人相处以来,难得他挂着冷脸,道:“他最好是死了。”
他们往前越走越深,怨气也越聚越多。傅征陉来夜郎时带了一批修士,多是内门子弟。可遍地的尸体无不映照着,他们遇到了金灯且发生了战斗,死伤无数。
唯有干尸一地,鲜血不知去了哪里,怪不得他们来时没有问道血腥气。
傅九安本来以为是傅氏在小题大做,巷妄都死了,夜郎不过是他的怨气残留,吸引金灯罢了,何必让主君亲自查看。如此看来,是他错了,巷妄没死。
夜郎周边的下仙门都不敢派人过来支援,也可能是相信上仙门才连前来探查的人都没一个。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皆是凉薄之人,若是这些赶往夜郎的修士全都战死于此,怕是要等尸体化成土了才会过来。
白砚尘道:“这些尸体有些古怪。”
这些尸体没有血液,莫非是被金灯吸食干净,一滴不露?可是,金灯是靠吸取人的精气而活。爱食肉吸血的在金灯之中也算鲜少的特例奇葩。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倒像是收集修士的血液,就像槛花镇一样!
傅九安回道:“先找找活人。”
干尸的面貌被毁,已经无法辨别。可是他们穿的衣服可以认出,有傅氏之人有关氏之人还有袁氏之人。傅九安蹲下翻找着干尸,他发现只有傅氏和关氏的修士心脏被掏空了去,而袁氏的却完好无损。
傅九安专心的翻找,地里突然钻出一直手来,环住了他的脚脖,像是被蛇紧紧缠绕住,阴森可怕。这是地祟,它钻出土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咬下去痛饮鲜血。
赤敛铃感应到了,还不等它邀功,白砚尘便提剑砍掉了地祟的头。
傅九安有些惶恐道:“多谢。”芳醑所在的位置与他的脚踝不过一指宽。方才白砚尘砍那地祟的头,准心要是差些定是能把他的脚一并捎带了去。没被地祟吓到,倒是快要给三公子的快剑吓死。“白泽咱们打个好商量,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傅九安看着白砚尘的眼睛,脸颊微烫,这人怎么又不回话。白砚尘微起嘴唇,淡淡开口道:“小心。”
这次不是手握芳醑了,三公子也不低头看一眼,直接就把剑往下插了过去。一声惨叫从地里传来,又是一只地祟伸手抓住了傅九安的脚踝。这地祟的手腕直接给芳醑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次更近了,紧贴脚后跟。
傅九安腾出了脚,汗颜道:“三公子好身手。”地祟算是金灯里弱的,它没有颜色分明,因是活人被埋而死,通常是看不到凶手是谁,所以这怨气便有些不同。不过经仙门考察,通将地祟划分在烬鬼和白鬼之间的区域,好杀但是恶心。
若是刚才白砚尘没有出手,照傅九安现在的修为,一脚便可将这地祟给踩死。但是刀剑无眼,三公子出手太快,还是不动为妙。
傅九安道:“我要尽快找到傅氏和关氏的人。”
白砚尘:“尸体大部分在西边,而东面只有零星几具。看来是他们被追击,脚步匆乱,所以踩得泥土翻起,走东边。”
傅九安:“好。”
白砚尘的推测的是对的,沿途上他们看到了滴落的鲜血。这群金灯是在将修士当成了他们掌心中的玩物,一路追杀将他们往东边逼去,东边又有什么?
手腕上的赤敛铃越来越炽热,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应,响个不停。
还未入秋,夜郎的草便是枯萎的模样,毫无生气,这是怨气使然。傅九安连忙放去灵蝶,此处无人施加屏障,灵蝶很快便飞的了无踪影,但愿傅氏的人可以尽快看到。
白砚尘道:“那有一处山洞。”
他们走了很久,夜郎大的不像一个小村子该有的范围。傅九安一路提心吊胆,他与傅云景相处颇少,这个傻哥哥是傅氏里唯一愿意真心待的人,他不想傅云景死。“快进去看看。”
傅九安几乎是跑着过去,而白砚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到了山洞口,他却见不到里面有人的踪迹,傅九安伸手摸了摸是关氏的万封阵。此阵法出,可隔离气息,像是单独在天地下画了方小空间,单独隔开。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也是进不去。
傅九安催动灵力,周转全身功法,在万封阵的边角撕开了个口子。这万封阵是从金灯里厮杀活下的关氏修士齐力设成,他也只能短暂性的破开支撑不了多久便又会合上。
顾不上那么多了,也来不及去解释,他往后一捞想要拉住白砚尘的手腕,不料距离有些偏差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进来的一刹那间,万封阵便迅速合上了。
“是关氏子弟,这么久了还有人能活着找过来!”穿着傅氏青衣的子弟颠颠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失了一条腿,怨气侵蚀太深没有办法只能忍痛斩断。已经过去三日了,他们在这个小山洞里待了足足待了三日。傅氏联同关氏子弟斩杀金灯,不料金灯数量太大,修士们死伤无数,残留下来的修士,他们一路撤到了这个山洞。
生死交情,同道友人,能活下来一个便是一个,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还能有人自己寻过来。
藏匿在后面的人听到声音也纷纷敢了过来道:“怎么还有白氏之人!”他们认出来白砚尘这身衣裳。
劫后余生,他们想要活下去,若是耗死在这个山洞之中了了此生,他们不甘心。见到白砚尘,修士如同见到活下去的希望,癫狂地笑道:“有人来了,白氏派人来救我们了!”
傅九安和白砚尘这才看清,这群修士,衣衫褴褛,血渍浸染了他们的衣裳。一位关氏子弟的半边脸被金灯撕咬掉了,头上渗出的血液流入了他的剩下的那只眼。他看不清,但是听到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便摸索着站了起来,周围的修士看到纷纷围了过去,剩一只手的修士便用那只手托着他的后背,没有腿的便靠着墙面用双手搀扶着他。
明明上仙门里谁都不服谁,都是虚伪构建出的和平。而此刻青衣上开满了血花,此处皆为红衣。
白氏没有派人过来,傅九安不想让他们的希望泯灭,道:“我身侧这位是冀州白氏的三公子,来时我们已经传讯回去,上仙门之人会派子弟前来相助的,还请诸位道友在忍耐几日。”
真真假假的谎言只能让人信服,众修士笑颜。
“太好了,我们要得救了。”
“你说要带我去烟波晚好好玩玩,等我们回去修养好了便去如何?”
“在坚持一下,我就说上仙门是不会放弃咱们的。”
……
人群中没有傅云景和主君的身影,傅九安问道:“诸位,傅氏主君何在?”
修士答道:“道友往里面走。”
山洞没有灯光,里面更是黑暗。他不想看到傅云景狼狈躺在里面的模样,傅九安有些紧张,毕竟战争是无情的,它会一视同仁。他习惯性地想要握紧双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这才让他反应了过来,方才匆忙拉着白砚尘的手便一直没有分开。
傅九安更紧张了,若说方才是情况紧急才要拉着他的手,可是都进了山洞了他还不松开人家,这不是轻薄是什么?越是越紧张脑袋越是迷糊,他猛地甩开了白砚尘的手,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嘶哑的声音传来:“何人?”